“殿下客气了。戍守边地,保一方太平,是末将分内之事。”
傅煜语气沉稳,带出朝堂应有的客气笑意,似乎对儿女私情的事不以为意。
说话之间进了内殿,就见熙平帝端坐在龙椅上,旁边是负手而立的英王。
底下则设四张矮案,上置糕点美酒,各有宫人跪在后面,候命侍奉。
攸桐略扫一眼,心中诧然,未料傅煜年纪轻轻,竟能有这般待遇。
遂垂眸敛袖,跪地行礼拜见。
熙平帝病了两年,房事上却不肯太过节制,纵有天底下最好的御医调养,脸色也颇为憔悴,病恹恹地靠在御座的扶手,抬手笑道:“爱卿远道而来,不必多礼,赐座。”语毕,便有内监过来,欲请二人入座。
攸桐叩谢圣恩,扶着膝头欲起身时,忽觉右肩被人揽住。
目光微斜,瞥见黑底织金的袖口,掩着骨节分明而干净有力的一只手。
帝王跟前、众目睽睽,傅煜仿佛半点不知避讳,竟就这样揽住她,在扶她起身后,又迅速收回去。攸桐措手不及,却立时领会其意,站直身子后,悄悄伸手帮他抚平衣袖,虽不露关切神情,亲近之意却自然流露。
许朝宗站在侧前方,瞥见那微不可察地动作,目光微微一紧。
御座之上,熙平帝更是看得分明,浑浊的眼底露出几许玩味。
而后,内监引着夫妻俩到矮案后的蒲团入座。
睿王和英王则到对面坐下,序齿以英王为先。
时令已入初春,天气渐而回暖。这殿里倒跟寿安堂似的,熏得燥热,夹杂着龙涎香的浓烈香气,轻易盖过杯中酒的清冽滋味。
攸桐顶着日头走来,满身和暖,被这炭气一熏,几乎要冒出一层薄汗。
熙平帝却像是仍觉得冷,穿着明黄贵重的夹袍,开口便夸赞傅家满府英勇。说这些年傅家驻守苦寒边地,着实辛劳,先前傅煜父子挣下累累战功,却不求朝廷颁赐封赏,气节才能皆可为武将之表率。他原有意厚赏将士,只是国库空虚,民生多艰,有心无力,这回便备了些金银、绫罗、马匹等物,权表嘉赏之意。
傅煜在御前态度还算恭敬,也不推辞,泰然受了谢恩。
过后,熙平帝便向攸桐道:“先帝在时,便颇喜欢你的聪慧,如今英雄美人,倒是相得益彰。皇后许久没见你,甚是想念,冯忠——安送少夫人到皇后宫里坐坐。”
这便是内外兼攻,周到招待的意思了。
攸桐猜得熙平帝是有朝务要跟傅煜谈,便起身恭敬行礼,退往殿外。
而后过了银光门,往皇后所住的凤阳宫去。
谁知到了那边,竟也是个十分隆重的场面——皇后和令贵妃、昭贵妃貌若和气地坐在殿中,含笑瞧她,居于下首的,竟还有已然当了睿王妃的徐淑。
第34章 钉子
攸桐年幼时, 常被抱进宫里玩耍,在文昌皇帝跟前颇有几分薄面, 后来文昌皇帝驾崩, 便没了那等荣宠。熙平帝登基后, 她跟许朝宗两心相悦, 偶尔也会奉召入宫,到令贵妃跟前露个面,或是在皇家宴席中分得一方席位, 但从未被皇后单独召见过。
谁知如今入宫, 竟能碰见这般场面?
中宫皇后、两位贵妃特意招待, 这等阵仗可不多见。
而徐淑的出现, 就颇耐人寻味了——方才麟德殿外, 许朝宗满面热情地等待傅煜, 绝非出自真心。相较之下,英王虽也客气, 却不像许朝宗那般笼络。如今睿王妃陪在身侧, 不见英王妃, 想来也是为许朝宗的缘故。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对从前向她插刀的夫妇陡然转了态度, 自然是为傅煜。
攸桐在傅家半年,虽说听见的关乎局势的消息只是皮毛, 但从蛛丝马迹中, 也能嗅出不同寻常的味道。南边的叛乱令京城惶惶不安, 昨晚用饭时, 魏思道提及此事,便透露出了朝廷难以平息的意思,想必正在寻求得力兵将。
傅煜英勇善战之名人尽皆知,骑兵如雷霆奔袭,更是平叛的绝佳选择。
方才麟德殿上,熙平帝那般夸赞傅家的战功,又说民生多艰,盛赞傅煜的骑兵横扫鞑靼之事,这背后藏着的意图,几乎呼之欲出。
攸桐心念飞转,却只沉眉敛袖,恭敬拜见。
“臣妇魏氏,拜见皇后、拜见贵妃娘娘。”
声音珠圆玉润,姿态中规中矩,是幼时便练出的功夫。
行礼毕,直起身来,宽袖笼在身前,半个字没提睿王妃,更没多看她一眼。
徐淑被公然忽视,面色微变,令贵妃和昭贵妃恍若未觉。
孙皇后年已四十,自太子过世后便日渐消瘦,脸上也没了昔日飞扬的神采,只是那身贵重气度仍在,端坐在上首,气度雍容庄重。她久在宫闱,最会瞧眼色,见送攸桐过来的是熙平帝跟前最得信重的冯忠,立时猜得其意——
若单凭攸桐,哪能得此待遇?
必是此女颇得傅煜欢心,熙平帝才会暗示,叫她别怠慢。
而攸桐跟徐淑的恩怨,孙皇后心里清清楚楚,谁高谁低,自有秆秤掂量。见攸桐如此,也没挑破,只叫身旁的姑姑亲自扶起攸桐,笑吟吟地道:“许久没见,愈发齐整了。听闻前几日外面下雪,路上都还顺利吗?”
“虽耽搁了点路程,倒也顺利,多谢娘娘记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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