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笑而相迎,双掌合十。
傅煜大抵是受母亲礼佛的影响,对僧人颇为客气,见住持有点面善,便也回礼。
便听许朝宗道:“天下各处皆有佛寺,逢年过节,怕是都会办些法会。傅将军久在齐州,不知那边情形如何?”
“也很热闹,只是比不上京城。”
傅煜坐下,正巧老僧递来泡好的茶,送到鼻端嗅了嗅。
住持便笑着接过话茬,“贫僧早年游历四方,也曾去过齐州,对那边的情形倒略知一二。”
见傅煜瞧过来,似有点兴趣,便接着说了下去。
他年幼时即入了佛门,拜在京城里高僧门下,后来三十年间游历四方,虽吃了不少苦头,却也将足迹留在天底下泰半的佛寺。且他博闻强记,不止精通佛书典籍,亦熟记各处风土民情和佛法传承,说起齐州的事来,也是半点不含糊。所提到的两位齐州高僧,还是田氏当年在世时常去拜会的,傅煜有些印象。
茶香袅袅,不远处佛音入耳,一番闲谈,倒能令人稍稍平心静气。
攸桐猜得到许朝宗特意安排此事的意图,众目睽睽之下,也未多说。
待得泡茶毕,众人起身出门,齐往大殿而去。
时近晌午,法会办得正热闹,外面挤满了来进香的百姓。
许朝宗不好在这里摆睿王的架子,便只由身着常服的侍卫开道,他携徐淑跟随在后。
这般架势,毕竟与旁人不同,且有住持陪同在侧,更是惹眼。人群里,有不识天颜的百姓,亦有见过睿王的官宦女眷,认得他和徐淑。瞧见睿王夫妇微服驾临法会,皆觉意外,再一瞧旁边同行的另一对夫妇,几乎将眼珠子掉下来。
——那眉眼如画,锦衣丽服的女人,不是先前声名传遍京城的魏攸桐么?
她身边那人满身冷厉,气势刚硬威猛,没怎么在京城露过面,倒像是传闻中的战神傅煜!
这四个恩怨情仇纠缠的人,怎会凑到了一起?
官宦女眷诧然低声议论,旁边人听见,虽不敢当面插嘴,背过身,便跟相熟的人打探议论去了。等攸桐他们四个人从大雄宝殿一路进香到最里侧的观音堂时,这消息已然传遍了金坛寺内外。
据说,睿王夫妇带着魏攸桐同行进香,相谈甚是融洽。
据说与魏攸桐同行的,还有名震边塞的悍将傅煜。
进香的人群里,亲眼见着四人的,都满脸惊诧,怀疑是看错了人。没见着的,听见这般传闻,都是摇着头不肯信——当初满城风雨,魏攸桐被睿王抛弃,对徐淑满心怨恨,寻死觅活地纠缠不休,这事儿早已传遍京城。仇怨结得那么深,这三个人怎会结伴进香?
更别说傅煜威名赫赫,怎会跟妻子的旧情人相谈融洽?
而睿王夫妇,似乎还很热情?
一时间,种种揣测横生,议论纷纷。
……
观音堂后的竹林里,攸桐坐在青竹椅里,正远眺风景。
从大雄宝殿一路进香,走到观音堂后,此行的任务就算是结束了。外头此时如何惊讶、议论、揣测,她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到,众人的好奇心被勾起,翘首等着听皇家秘辛,等睿王府设宴时,说出去的话,便能有事半功倍之效,比平地惊雷更管用。
她走得有点累,打算歇会儿便先回城。
住持命小僧人端了些素斋过来,食盒揭开,里头是糯米团子,清香晶莹。
她才想取来尝,忽然觉得有些异样,心里慌乱擂鼓似的,下意识抬头,看到远处有东西疾风般扑过来,漆黑模糊的两三个点,迅速变得清晰,像是夺命的冷箭。那一瞥几乎令她惊魂,攸桐脑袋里的弦霎时绷紧,浑身的血呼啸着冲向脑门,想都不想,便往傅煜那边扑过去。
傅煜坐得四平八稳,眼皮都没眨,迅速伸臂揽住她腰,护在身后。
宽阔漆黑的袍袖中,精铁煅造的匕首滑出,铮然两声,挡开突袭来的暗箭。
随后便是铁器破竹的声音,伴随着许朝宗的一声痛呼。
——那暗箭来得飞快,傅煜坐在许朝宗对面,左侧是攸桐,右边是住持,手里匕首挥出,似乎也只来得及挡飞临近跟前的。许朝宗身边唯有徐淑,她不知是不是被突然袭来的暗箭吓住,瞪圆了眼睛僵坐在那里,甚至忘了躲避。
袭击迅猛又无声无息,许朝宗的侍卫簇拥过来护卫时,只堪堪碰到箭尾。
那铁箭虽被拨得稍改方向,没伤到胸口要害,却也刺入许朝宗的右臂,入肉三分。
这一击失手,也彻底惊动了许朝宗的护卫,迅速围拢过来。
积满枯叶地上脚步沙沙凌乱,攸桐惊魂未定地抬眼,正对上傅煜的目光。
他的神情沉着冷静,眼底并无半点惊慌,看着她的时候,似乎有点意外甚至惊喜,却没说话。抱着她的手臂结实有力,铁箍似的,他侧身对着刺客的方向,将她牢牢护住。远处一声尖锐的呼哨响起,更远处有人呼应,想来是刺客在递送消息。
睿王府的侍卫团团护住许朝宗夫妇和住持,铁桶般牢固。
这般情形,显然不会再容暗箭靠近。
傅煜眉头微皱,让攸桐站到侍卫后面,朝许朝宗瞥了一眼,道:“劳烦殿下照料内子。”说罢,冷沉着脸色,抬步便往暗箭来处飞奔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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