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王府,书房。
沈慎才从舒涣那碰了一鼻子的灰,以往灵动天真的小姑娘不知怎的, 就是连正眼也不肯看他一下,逼急了就掉眼泪,也不说话, 一句的解释都听不进去。
书房里熏了上好的暖香, 细细的烟袅袅升到空中, 又悄无声息消散,沈慎眼瞳里尽是疲惫, 才脱了外袍下来就听到这样的消息, 顿时气得笑了。
他本生得极美,但他如玉的面上的那股子阴鸷与漠然, 生生将这份美感破坏了几分,此刻他狭长的眼瞳一眯, 里头的怒意滔天。
莫名其妙给人当了靶子,现在钟浅离进了府,本就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那段不堪的荒唐事,后又是舒家老头请奏无故将他和舒涣的婚期延缓一年,事到如今钟浅离还不知死活往他霉头上撞?
“她还说了什么?”
“王爷,钟姨娘方才大闹了一顿,此刻正在嚎哭,劝也劝不住。”
沈慎修长的手指揉了揉额心,才道:“走,本王倒想瞧瞧这侯府嫡女是个什么德行。”
钟浅离被安排住在王府后院一个冷僻的院落,离着主院有不短的路程,沈慎走到那时,都有些微微咳起来。
那些丫鬟见了他都低头行礼而后默默退了出去,沈慎这才真正看清这钟浅离的模样,一张苍白的脸上满是粉脂,眼睛睁得极大,因为连日来的绝望与焦躁,往日的一头秀发也变得有些干枯,随着泪痕流下来沾到脸上。
狼狈至极。
沈慎嫌恶地皱眉,连屋也没进,只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望着,目光里满是讥讽。
钟浅离抬头望他,触及他胜过女子的容颜时有一瞬间的愣神,旋即不情不愿地抿唇唤了一声王爷。
“钟氏。”沈慎冰冷的话语中一丝情感也无,钟浅离只觉得浑身一个哆嗦,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摆正你的位置,否则就自去庄子里反省吧。”他说得强硬,丝毫没有考虑钟浅离的家世,沈慎向来是说得出就真做得到。
来之前沈慎曾担心自己会一个错手掐死这么一个女人,可真正看到的时候又只觉得无尽的厌烦,就这么一个不知所谓的女人,舒涣到现在都没有和他说过一个字。
秋风瑟瑟,红叶遍地的时候,沈慎突然就病了,这一病毫无征兆,来得极凶猛,太医轮着守了几天才渐渐有所好转。
顾温凉跟着沈徹去探望之后就回了府,舒涣一下子就迎了上去,也不说话,就盯着她,眼中的担忧谁都瞧得出来。
“你去瞧瞧他吧,烧得有些迷糊了。”
舒涣抿着唇回了舒府,回了自己房里倒头就睡,梦里全是沈慎拿冰糖葫芦哄她,一会子又是三更半夜翻过她府上的墙来瞧她的场景。
她醒来时,天正黑,屋里点着未燃尽的蜡烛,她生得不聪慧,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
可他欢喜自己,她感受得明明白白的。
这样一想着,舒涣又觉得有些委屈,耸了耸鼻头吧嗒吧嗒直掉眼泪。
就在几月前沈慎还说得信誓旦旦的,说他们两个好好儿在一起,一眨眼,他都把别的女人招进府里了。
第二日一早,舒涣还是早早的就起了,而后顶着两团乌青去央了顾温凉,再由沈徹带着去了江王府。
就连子悦跳到她肩头啄她粉嫩的手指,舒涣也没能高兴起来。
沈慎果然病得重了,他们去的时候太医才走,除了贴身小厮,偌大的王府里也没有一个可以照顾他的人,沈慎身边伺候的隋玉见了舒涣,眼睛都亮了亮。
所有人都识趣地将地方留出来给他们独处,屋子里常年积郁的药味浓得化不开,舒涣有些不适应,压着嗓子轻咳一声,“沈慎?”
她低低地唤,见床榻上的人毫无动静,才走到床榻前,瞧见了隔着许久不见的那张俊脸。
沈慎安安静静地躺在床榻上,一张脸白得可怕,就是在病中眉头也是紧紧皱着的,薄唇死死地抿着,偏偏脸颊两侧还晕染出病态的红来。
舒涣坐着看了会,将他头上的毛巾拧了水再盖上去,不小心拂过他纤长的眼睫毛,沈慎当下闷哼了一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一个迷茫一个惊愕。
沈慎自己烧糊涂了做起梦来,一时之间倒也没说话,还是舒涣有些紧张地开口,道:“王爷醒了?我去唤太医。”
脚下的步子还未迈开,就被一股子大力扯到了床榻上,沈慎带着浅淡药味的薄唇缓缓压下来,带着能将人烤化的温度,舒涣推拒不能,怒骂声被尽数卷到他唇上。
“涣宝。”他一声声的低喃,亲了亲她泛红的眼角,才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只是那双手还是死死地环在舒涣的腰上。
“你放开。”舒涣瞧着他身子虚弱,也不敢真踢他,那股子力道和猫儿挠一般,倒是让沈慎低低笑出声来。
“不放。”沈慎眼角带笑,脑子里的阵痛都渐渐减弱下来,好不容易等到她肯来瞧自己了,哪有就这么轻易放走的道理?
舒涣抿着唇不说话,揪着床底下的被子低着头也不看他。
“涣宝,我真没碰过她,一根手指头也没。”沈慎见这架势,凤眸都黯了下去,“大婚前,我一定将她弄出去,从哪来就回哪,你信我。”
舒涣终于抬起头来,眼圈红红的像一只家养的兔子,声音也有些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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