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林纾生怕她起床的动静会吵醒靳野。这个男人睡觉都是警觉的,她会立马塞个抱枕进去,可呼吸仍然平稳的男人,无疑说明着他有多累。
林纾不是天才,她没有一两个月就能打通计算机行业的本事。她所有的荣誉、成绩都是无数个日夜一点一滴熬出来的。
在湛阳披星戴月从黑暗里一步步朝她走来的靳野,是万丈深渊边的藤蔓,把她拉了出来。这次换成了林纾,去护住这个她心动的男人。
她的手能托住这样的靳野吗?一无所有、从头再来的靳野?
林纾并没有答案。可在得到答案之前,她已经付诸行动了。
隔行如隔山,她给靳野的选择,前面没有指路人,也没有同伴,只有她这个不涉入理工科六七年的和他这个早已丢弃知识的相互往前走,甚至可能,也许,这样一条路上,最后也没了她的身影。
想到这里,林纾就一阵的心疼。
她得倾尽她的所有,为靳野某一条生路,用她的聪慧、直觉、知识,还有社会关系网,去替他找到能帮助到他、提点他的权威人士,而不是她这个半吊子、门外汉。
知识不会嫌弃任何人,可是人却会。
林纾可以翻遍国内所有重点高校的教务处网站,扒下他们的计算机系的培养方案,列出合理科学的课程体系,收集到所有参考书目和试卷,让靳野自学。因为这些东西不存在壁垒,它们就在那里,为你敞开着。
林纾却也只能做到这么多,她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在靳野出现问题时引导他,给他一个可信、正确的判断。
如果能有厉害的人愿意帮助靳野就好了。
这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就像他们研究生刚入学选择导师时一样。可是,高中毕业的靳野,行业里又有哪个大牛会毫无犹豫的选择相信靳野呢?
林纾始终看得透彻,她知道她看靳野,是带着滤镜的,她相信靳野不会让她失望、她的付出不会付诸东流、靳野是个天才、靳野有辉煌灿烂的未来。可是除她以外的其他人呢?
他们凭什么相信,靳野是一支潜力股,从而投以精力、时间或者金钱?他们凭什么相信她的男朋友?这个世上失败的人那么多,他有什么不同?连一个坎都跨不过去,又拿什么让他们相信?
写靳野的resume时,林纾是最痛苦的。一字一句无一不在提醒着她要正视,要丢开个人情感,理智的去判断靳野。这个过程让她无比烦躁,一度产生了抗拒逃避的心理,她甚至连电脑都不想打开。
值得让别人信服的、有力的东西太少了。在她眼里天才般的靳野,在他人眼里无非不过是落时的昙花一现。
拜好记性,林纾在蒋清丽家看到过靳野的参赛照片,还记得很清楚。时隔多年,她只能在网上搜寻着靳野以前的获奖经历之类的。可是十二三年前新闻讯息并没有如今日版大范围数字化,能获取的信息并不多。
靳野知道林纾这个学期压力格外重,常常是一呆呆到图书馆闭馆才从学校里往回赶。周末也难有空闲,罕见得了机会周六周日不用去学校,也是呆在书房里,戴着耳机拿着笔眉目紧锁,一副不要找我说话的模样。
当他在书房的桌上发现林纾的草稿纸上写着几个他熟悉的英文单词时,靳野愈加搞不懂林纾在忙些什么。为什么法学还会涉及计算机?林纾涉猎确实广,不过也限于人文社科类。还是选的什么自修课程?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四月下旬,两人爆发了一次前所未有的争吵。
第68章
所有的突如其来都是蓄谋已久,就像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
在此之前,林纾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那么不堪的一面,不堪到自己都诧异。
彼时局势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下来的还是中|央纪|委,李存元贪|污腐|败一案被曝光,成了轰动滨城甚至全国的恶性事件,受|贿金额高达七亿,此外以公谋私、滥用职权等一顶顶罪名往头上扣,官|场里一时间人人自危,生怕这把火烧到了自己身上,恨不得这辈子跟李存元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法警几乎全数出动,在海关口抓到了准备逃之夭夭的李存元。而李成越,没人知道他在哪里,林纾在三亚机场瞥见的身影似乎就是最后一面了。
隔壁老王不出所料被查封了。靳野政|治身份就是一普通群众,贴封条那几天儿,林纾胆颤心惊,时刻担心会有人找上他。
林纾不害怕隔壁老王查封会给靳野带来资金断链、周转不灵的不情况,这个男人有的是本事把钱转起来,她怕的是方明山借此把靳野扔出去,堵住火山口,就像之前方明山亲手把自己老婆、老丈人送进牢里,然后自己择得一干二净。
自从十月底那次严敬尧倒台后,滨城就流行一句话——为|官想平安,莫惹放羊人。放方谐音,明眼人都知道指的谁。
那天是是五一前一天,全校已经放假了,但林纾那天心情并不太好。论文初稿被傅政清打了回来,办公室里傅政清对着她摇摇头,叹道:“这批学生里我最看好的就是你,直博你没申请,我没多说什么,尊重你的选择,但是我希望你有始有终,把这段旅程最后一段走稳、走踏实。”
林纾后来一个人坐在空旷的自习室里,将纸质版的论文从头翻到尾,六十多页A4纸,有她老师用不同颜色的笔在一旁给她的注解,林纾鼻尖不知不觉发酸泛红,稀薄的阳光洒在白色纸张上,明暗相碰,泾渭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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