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野发现自己烦躁地连车都开不了,万千思绪全堵在了一处。
这六年,幻想过无数次和她重逢的场景,想一遍,心就揪一遍,然后第二天接着想,想她在英国好不好,想她会不会回国,想她现在在做什么。一天又一天,牢狱的日子极度短暂又极度漫长,到后来,就只剩下了想她这么个人。
进去时,他名下的所有资产全部属于脏|款,除了填海造路。
一个月后,剩下的那些过过命的兄弟走得只剩下阿丘还在。
三年后,终日郁结于心的蒋清丽没能熬过寒潮,含怨辞世。
四年又六个月后,一无所有的靳野从牢里出来,卖掉了酒吧,带着换来的一百万来了北京,租了一层写字楼,一百平米不到,没日没夜写程序改代码,阿丘负责找投资人。
公司起步,钱不是钱,是纸——刚开始靳野在五环外租了个二十平米的单间,后来连单间都租不起,拎着生活用品直接住在了公司;再后来,穷到一包方便面做两餐吃,连手里仅有的两个员工的工资都开不起。
有过前科这一条,就已经死死的将他钉在了耻辱柱上,一遍又一遍被拿出来在太阳底下暴晒——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劳改犯,还是以经济罪入狱。
穿着廉价西装坐在待客间等有时间也不会见他的老总时,靳野没有怨过;自己熬了一千多个日夜做出的东西被人看不都不看原封不动打回来时,靳野没有怨过。
——因为他知道自作孽,不可活。
可是他不想死,他想活下去,体面的活下去,让离他8065公里的女孩儿知道当初她没有看错人,哪怕她已不在乎,哪怕她身边早已有人接手了他的位置。
然后,在他终于能买台车,多租一层写字楼的时候,他在茫茫人海里和林纾重逢了。
还是那么漂亮,套裙包裹着的腿还是那般纤细,说话时眼睛还是带着笑。
只是一身Amani高定,开着奥迪R8,牛津的博士,首席律师,他已经配不上了。或许,从最开始,他就配不上。
多好啊,知道她过得这么好,终于放心了,可是心为什么就这么他妈的疼呢?
*
这个世上,有一种叫墨菲定律的东西。
当林纾提心吊胆终于度过这周,按照顾子嵘的要求拟好合同送过去后,林纾终于松了一口气——以后应该不会再见到靳野了,帝都这么大,想躲个人,不是难事。
那天晚上,哄林嘉修睡着后,林纾直接一个电话把杨静雯从酒局中叫了出来。
杨静雯他爸这几年业务扩展的很快,帝都成了她第二个家。
“静雯,我碰见靳野了。”
“卧槽!!!”
可是长岛冰茶第三杯还没下肚,乱得六亲不认的林纾就被杨静雯收拾得服服帖帖。
杨静雯:“你什么想法?”
林纾:“不知道,我现在很乱。”
杨静雯:“那更好,不去想了。”
音乐酒吧的驻唱给下面一个过生日的女孩唱了首生日快乐,林纾听着没说话。
杨静雯门儿清:“那你想让靳野知道他有个儿子?”
林纾呼吸一窒。
杨静雯睨着眼睛接着道:“你觉得靳野这种人,让他知道嘉修的存在,还会善罢甘休吗?”
林纾几乎是下意识出口:“不可能!”
她绝对不可能让靳野带走小嘉修。她生嘉修的时候难产,生产过程不顺利,导致小家伙天生体质差,林纾没想到这,就一阵内疚。嘉修对于林纾而言,就是她的命。
如果说当初怀孕时,林纾瞒着靳野,是因为不想让他有包袱;那现在,林纾不想让靳野知道,是因为,这个天资聪颖的小天使象征和见证着她林纾的青春,是她整个人生的一部分。
杨静雯提醒了她,就算当初再怎么撕心裂肺刻苦铭心,也是当初。还爱吗?林纾想,是爱的,不然不会一见到他,慌到连话都不会说。
可是这六年里,两千一百九十个日夜,已经被无数点滴磨得物是人非。连人都变了,这份感情又算得了什么?
就像顾子嵘这一生唯一爱着的女人,结婚离婚再婚到现在是第二个孩子的妈妈,仍然是他心头的朱砂痣白月光,这一世都忘不了、放不下,总有一个地方装着那么个人,可是依旧风轻云淡。
周日,有个科技产品发布会在会议中心举办。
林嘉修有次在她手机的推送里看到了这条信息,十分想去。林纾知道儿子对科创感兴趣,找了顾子嵘替她弄了两张门票,准备带着小家伙去看看。
得知萧渊也要去,便约了一起。
萧渊见到一头卷毛的林嘉修时,在小家伙后脑勺上了撸了两下,热情道:“Hi,little guy!”
嘉修淡定的等他摸完:“Hi,big guy!”
萧渊被小家伙的冷幽默唬得一愣,接着哈哈了两声,对在绕道副驾哪包的林纾问道:“他会说中文吗?”
林纾锁上车,有些头疼小家伙的语言问题,“听不太懂,也不会讲。她外公外婆在家里一直跟他都是用英语交流。回国半年了,还是几个词几个词的往外蹦。”
萧渊见小家伙老老实实背着他的北极狐小书包往里走,不吵不闹,白白嫩嫩的小脸蛋,却板出一副酷酷的表情,十足的反差萌,很讨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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