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陡然沉默了一瞬,随即问道:“你什么意思?”
严修筠轻笑了一声,不顾对方隐约气急败坏的追问,径直挂断了电话。
江晚晴的手机密码永远是她的生日,严修筠在原地顿了一会儿,似乎是挣扎了一下,最终,他手指动了动,在屏幕上输入了那串他铭记过千百遍的数字,把那个电话拖进了黑名单里。
他删掉通话记录,神色默然,像是不曾接到过那通电话一样。
恰在这时,江晚晴推门而出。
“咦?”她看到严修筠拿着自己的手机,便伸手接了过来,“我的手机怎么在你这里?我说半天都没看到呢~”
她依然维持着方才那种情绪高涨的模样,一边说,还一边企图继续哼那被她哼忘了词的歌。
她对发生过的一切无知无觉,只享受当下,简单地快乐着。
她一直是这样的人,情绪安好的时候,总有一种惊艳时光的美,一颦一笑都像是会发光一样,照亮着周遭每一个、哪怕是光芒所不能及的角落。
她头发还湿着,水温尚未散去,脸上被水汽蒸起的红晕如出水的芙蓉,美过这人间的一切雕饰。
那曾经只存在于梦境的笑容,如今已经是触手可及的芬芳,令人感到温暖而真实。
严修筠挑开一缕沾在她脸上的长发,到底是笑了一笑,连一向清冷的眼底都是笑意:“被拿走了,我又拿回来了。”
江晚晴觉得他这话说的有点儿奇怪,反应了一秒,才意识到他可能在说手机:“被谁拿走了?天意吗?”
严修筠只是笑,没有回答。
江晚晴并不介意,把手机接了过来,翻开了微信,顿了两秒,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和方才严天意使坏时的笑容简直如出一辙。
严修筠看得饶有兴致。
“我周末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怪人。”江晚晴半遮半掩地说,“他说他知道你的事——我没有理他。”
严修筠微笑着,静静等她说完。
江晚晴下意识整了一下鬓角并不存在的碎发:“那个……你这是得罪了什么人?”
严修筠笑容浅了一浅:“我的存在,可能只得罪过一个人。”
江晚晴一愣,马上想到他复杂的家庭关系,顿时觉得自己问错话了。
严修筠却不在意,也不想让她尴尬。
“没关系的。”他说着,接了毛巾替她擦干仍然滴水的头发,“有你和天意在我身边,我无往不利。”
周三的时候,江晚晴和严修筠一早打发了家里碍事儿的神童,转身直奔机场,随平城大学的学者代表团一同去了申城。
这个科研会议一年一度,是国内范围中最受重视的会议之一。
江晚晴全家都是学术圈中人,对圈内的表面祥和背后宫心计颇有了解。
比综合实力,平城大学靠着天时地利人和,显然要比申城大学略胜一筹,但这并不代表申城大学在任何方面都肯老老实实地甘拜下风。而在一些王牌专业上,申城大学的心态一向是“本宫不死你们永远是妃”,十分傲视群雄且敢于叫板。
平城大学这边的态度也很有意思,一方面“谦虚”地表示我们的专业学科建设距离世界顶级水平还有一定距离,另一方面则以自我反思的口吻,严肃深沉地对行业现状发出了忧国忧民的担忧之声。
言下之意——我可能确实不如你,但不好意思,世界范围内,你也不是很能打,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打肿脸充胖子。
这种你来我往的较劲出现过无数次,如果用拟人化的手法写下来,则完全是一部缠绵悱恻相爱相杀的情感大戏。
好在学者圈儿的较劲都相对和谐文明,除了占点儿语言上的小便宜,其余的还是主要拼实力,就像这次,学术会议申城大学是主场,平城大学也不甘示弱,直接给与会团队升了个级。学术大牛朱和峰教授亲自出马不说,还率领了系里大批精锐,颇有御驾亲征的意思。
江晚晴直到进了会场,看了那长长一列与会专家名单后,才觉得自己能被选中,顶着“优秀青年学者”的名头参会有多么不容易。
但鉴于江晚晴自己从小就是个“别人家的孩子”,这种程度的与有荣焉实在不能让她保持很久的兴奋度,她只是单纯想到了严修筠——此番前来与会的平城大学人员都是行走的门面,不知道这位外系人员是怎么混入这个排场中的。
不过,她很快就没有时间思考这些了。
会议为期两天,仪程安排的很紧,江晚晴在一天之内赶了两场特邀报告,三场专题讨论会,还抽空带着几个博士生去了一趟论文交流论坛,忙碌得像一只被生活的鞭子抽得滴溜转的陀螺。
等到这一天的行程全部结束后,饶是江晚晴精力一向过分充沛,这个时候也萎靡了。
她已经连话都懒得说了,只想恭喜生活喜提她的狗命。
但是没办法,江晚晴只要没被生活的小皮鞭抽趴下,就还得强打精神,参与主办方安排的特别会餐。
会餐很无聊,非常健谈的李教授这次没有随军出征,连个八卦都没人传;其他人坐在一起,三三两两地聊着天儿,基本都是一副在知识的海洋里熬不上岸的生无可恋;几个硕士生和博士生则比较拘谨,说话都是悄咪咪的,十分自觉地待在原位当背景板;只有带队的朱教授精神激昂,正忙着和他在申城大学任职的师弟推杯换盏,塑料师兄弟地进行着互相吹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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