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到底都是靠不住的。
吴雅兰想。
只可惜,他们的“不可靠”,还是远超她的想象,甚至于没有坚持到她先抛弃他们的那一天。
而“血缘至亲”几个字,则险些恶心得她吐出来。
“‘血缘至亲’?”她冷冷地重复了一下儿这几个字,“你们兄弟‘不离不弃’的亲情感天动地,但他是你的至亲,不是我的!他的名在我眼里就是随时可以抛弃的垃圾,如果能废物利用,我还能觉得欣慰;如果不能,那也不值得可惜,毕竟那本来就是垃圾!垃圾!——我为什么要在乎一个垃圾的死活?”
吴雅兰的表情有几分狰狞,这些话她并没有经过任何思考。
而那语句浑然天成,那是雕刻在她脑子最深处、完全不需要斟酌就可以随时出口的肺腑之言。
而她把这些话说出口后,却只有一种“我终于说出来了”、“我终于不用再隐藏了”的绝妙快、感,几乎让她产生了一种歇斯底里地施、虐后,无与伦比的畅快。
“他明明能够让你长大,他明明能够让和他血脉相连的人不必遭遇那些!”吴雅兰怒极反笑,那扭曲的平静下带着种嗜血的诅咒,“你——他的弟弟,在他的照顾下顺风顺水地成人成家。而我,明明和你们兄弟俩有一样的血缘,我凭什么就要被扔到孤儿院里,在那些怪物的支配下,想着究竟怎么样才能摆脱他们求得生存?”
“我有了机会,当然也要把你们也拖进深渊里……我喜欢看你明知道黑暗也不敢面对的嘴脸,我也喜欢看他因为亏心而惶惶不可终日的仿徨。”
“我做了什么呢?”吴雅兰隔着金碧辉煌的大厅远远看着吴哲茂,“我只是做了对的事——对于你们来说,死亡已经是最好的嘉奖了。”
第128章 往事云烟21*
傅家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其实没有人造光源, 高耸的哥特式建筑配上七彩琉璃窗, 交织了隐而不放的光明和庄严肃穆的晦暗。
那些鲜妍的色彩在吴雅兰眼中快速的褪色。
繁华剥落,灯火弥散, 同样高耸的建筑下, 她看到的,是几十年前那似乎永远到不了尽头一般的夜色。
孤儿院是战争年代传教士留下的教堂, 隐蔽过流离失所的人们, 也经历过血红浸透的残忍。
她记得教堂潮湿的房间里那老旧的木板床,也记得孩子的身高永远够不到、却能勉强带来一丝光明的高高的窗。
沿海小城的人时至今日都延续着农耕时代的愚昧,孤儿院里的孩子总是女孩儿比男孩儿更多。
吴雅兰曾经也是多出来的那个。
她原本有个贫穷、愚昧却还算过得去的家,父母是渔民, 家里有自己的船, 靠海吃海, 收入不算高,但总能有食物下锅。
但是这种“过得去”随着一场海上风暴全成了泡影。
船翻了, 父母死了,生计没了, 亲戚全都拖家带口,对这只会花不会赚的三张嘴避之不及。
吴家兄妹最大的只有十二岁,他下面的两个弟弟妹妹, 一个五岁, 一个三岁。
让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扛起一个家的生计简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他四处碰壁,很快被身无分文的窘境压垮了, 其余人听了他的状况,除了道一句“可怜”,确实也没有多余的能力帮他。
很多事都是一念之间的事,旁人的议论让少年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还有“福利院”这样一个地方,听说被送到那的孩子,虽然不是金尊玉贵的养大,但是政府拨款又有好心人捐赠,总不至于饿死,运气好的,还会被有钱人家领养。
少年权衡了一番,最终决定把最小的妹妹送去——他没敢想别的,只能说服自己,年纪更小的孩子总是比大一点儿的更容易被领养。
少年也许并非穷凶极恶,人在做事的时候,大多数时候可能都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可是那一瞬间的“取舍”,便足够成为另一个人心里仇恨的种子。
这颗种子如果有黑暗和罪恶浇灌,很容易便能长成参天大树。
都说三四岁的孩子是不记事的,但是吴雅兰偏偏就记住了少年转身而去的那一刻,那种深深的绝望和深深的恨,让她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学会“以德报怨”的善良。
福利院的生活并没有比家里好多少,但吴雅兰也勉强磕磕绊绊地活了下来。在那个富人也只能比穷人多吃一碗肉汤的年代,“福利院”这种只出不赚的地方,被迫学会了“自力更生”。
当时沿海地区的经济已经开始逐渐起步,这个海滨小城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完全封闭,甚至开启了最早的一批工厂,流水线上的作业需要大量的廉价劳动力,可是孤儿院里的一群半大孩子根本胜任不了这样的工作,更有几个笨手笨脚的,去工厂做了两天,一分钱没赚到,还因为弄坏东西被找借口赶了回来。
入不敷出的经济状况使福利院的院长陷入“愁云惨淡”。
而对幼年的吴雅兰来说,她没见过“好”,就被迫先去感受“坏”;没有领会过“善”,就被迫先去体会了“恶”。
院长的喜怒,决定了她们所有人这一天是否过得胆战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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