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宁已经跪了一晚上了,她浑身酸软,一阵阵恍惚。
下午时珊瑚问她要不要回去换一身衣裳,她当时摇了摇头,然后就来了小佛堂跪着祈福,还嘱咐珊瑚在偏院里打听消息,什么时候宋景醒了就过来告诉她一声。
现在还没有消息,那说明宋景还没有醒过来,顾初宁咬了咬唇,继续跪在蒲团上。
今日之事宋景都是受她所累,若是宋景因此而……她会良心不安一辈子,可她现在什么都为做不了,只能在佛堂里祈福。
再有,为宋景祈福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则是她要为这件事情表态。
虽然宋老夫人和二夫人都叫她不要放在心上,还嘱咐她回去歇着,可她若是真的这么做了,那才是良心狗肺呢,宋老夫人和二夫人见了也会寒心的。
宋景是济宁侯府的嫡孙,因为她这么个所谓的表姑娘而受了伤,不管宋老夫人和二夫人如何宽容大度,心里都会有些疙瘩,但又不好意思苛责于她,她最好就是在佛前跪着,这般跪着多少能叫她们的疙瘩解开些。
这事到底是瞒不住的,全府的人都会知道宋景是因着她的关系而落水,就算宋老夫人和二夫人不责罚她,那些下人或是旁人看见了也会觉得她不知天高地厚。
故而,不论她现在如何不舒服,她都要在佛前跪着祈福。
陆远过来小佛堂的时候,在门外就瞧见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屋子里只燃了两盏莲花灯,很是黯淡,从他这个角度望过去,屋里面好似没点灯似的。
陆远又往前走了几步,他的手放在槅扇上,却半晌没有推开,他望向里头。
许是离的近了,他看的也更清晰了,顾初宁此时正跪在蒲团上,湿漉漉的长发散在肩上,曳地的长裙犹带着水痕,将蒲团周遭晕染的深了几分,长发掩映下只露出小半张脸,显得莹白如玉。
尤其令人注意的则是顾初宁的背脊,她的背脊挺得极直,饶是这里并没有人看着她,她依旧这般挺直背脊。
陆远想起了以前,那是他兄长陆显刚刚去世的时候,杜氏就要她守灵发丧,日日在棺柩前跪着,她也真的坚持了下来。
少时的他懂的不多,只是觉得这个姐姐的背脊永远都是那么挺直。
最后,陆远还是推开了门,他走到了顾初宁身边,他几乎是一眼就瞧见了她苍白如雪的面色和煞白的嘴唇。
顾初宁自然也听见了动静,她原本以为是顾瑾,可后来一想,她让珊瑚看好顾瑾,不叫他随意乱走,来这儿的就不可能是顾瑾了,那会是谁呢。
蒲团的一侧是一双绣了祥云纹的皂靴,她沿着目光往上看,就看见一张极俊秀的脸,顾初宁的嗓音干涩,她喃喃道:“表少爷?”陆远怎么会来这里,她全然想不通。
陆远蹲在她身边,缓缓道:“是我。”
顾初宁的背脊一刻都不敢放松,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表少爷,这里什么事都没有,你还是回去歇着吧。”
陆远却一把抱起了她,怀中人腰肢不盈一握,他望着那一双如桃花般的眼睛,他缓缓道:“我们走。”
第56章
小佛堂里只有两盏莲花灯的灯光, 极是熹微。
顾初宁尚是迷迷糊糊,就发现她的身子一轻, 她竟然被陆远给抱起来了,她立刻就挣扎了起来:“你放我下来, 我要留在这里。”
只可惜她的力气对于陆远来说实在是太过不值一提,陆远只是静静的抱着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顾初宁先是掉进了冰凉的池水中,后来又跪了一晚上, 早就挺不住了, 现在她又挣扎了几下, 已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待她没力气了,陆远才道:“宋景虽然还在昏睡, 但已经好多了,你不必在这儿跪着了。”
顾初宁的心安定了一下,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我嘱咐珊瑚待三少爷醒过来时来唤我,既然现在珊瑚没来, 那三少爷就是还没醒, 我是不会走的。”
陆远已然猜到了这个结果, 她的性子极是要强, 说了要做什么就一定会做完。
陆远半蹲着,然后单手抱着她,他触手就是冰凉的感觉, 很是潮湿, 他拧了眉头:“现在天气越发冷了, 你这样湿着衣裳跪着……”后半截话他没有说出口,这根本就是在折磨自己。
顾初宁半倚在陆远的怀里,她原本冰凉彻骨的身子忽然觉得温暖了许多,她细细地喘着气:“表少爷,我和你不同,我不过是个借住的表姑娘,如今累的三少爷这样,我若是回去了,那在这个府里就容不下我了。”
顾初宁心里清楚的很,宋老夫人和二夫人良善,不会为难她,也不会赶她走,甚至还会同往常一般对待她,但府里旁的人知道以后都会骂她狼心狗肺,她在这府里就待不下去了。
纵然宋景会安然无恙,她的名声也会不好,只有她一直跪在这里,让大家看到她的诚心,她才能继续在济宁侯府待下去,若是她和顾瑾离了侯府,还不知道要怎么样。
陆远自然知道顾初宁的意思,他差点脱口而出:我养你啊,可这话辗转来回,他还是咽回了肚子里,现在还不能让她知道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陆远主意到她苍白如雪的脸颊上泛了几丝红晕,一向嫣红的唇也不见一丝血色,他忽然抬手放在她的脸颊上,触手就是一阵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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