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平觉得说第二遍都是难以启齿。当时群臣劝谏无果,反倒令那些小人诓骗了辰肃帝,让他相信辰池执政是“图谋不轨、广结党羽”。
可是这又算是什么事呢?别国刚打过来,皇帝就为了心疼什么古迹,要割地求和、要把主战的公主送去和亲?
要不是恪守君臣本分,他真想骂一句:活该枭首!
甘怡追问道:“那他的党羽呢?”
“党羽”这个词,可真能看出甘怡的不屑了。
方清平心里有鬼,生怕她冲动,只得安抚她道:“都被三殿下杀了。”
甘怡一怔。
她记得三殿下虽然掌权,却总是孩子心性,不肯轻易杀人的。当时朝中大乱,她被迫杀人,不知心里是何滋味。
方清平哪能看不出来她的想法?马上道:“执政嘛,哪有不杀人的?”
甘怡吸了口气,又问:“那谢云令呢?当时他……还活着吧?”
“宫变的时候他都还活着,他是在守皇宫时战死的。”方清平直接告诉了她,“谢甘蒙三家……自谢君英起,上至谢君儒,下至懵懂孩童,如今已经死了半数有余。你还想问谁?”
死了半数有余。
从这个说法上,甘怡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两遭战火,一度国破,谢甘蒙作为武将世家,必定首当其冲。可是他们都是自己的家人,虽然关系淡漠,但七岁以后,来往总是不少的。家族内又没几个大奸大恶之徒,关系也称得上融洽……竟然就死了半数有余吗?
“蒙追月呢?”她首先问道。
方清平露出一丝感慨之色。
“蒙潜鸣这个女儿……当真是巾帼了。”
“怎么回事?!”甘怡直觉不好——否则他为何不直接回答?
“当时短短一月之内,穆军已由胶迩取至恭州。三殿下无可奈何……将恭州百姓迁出,让蒙家人施毒,以期阻止穆军北上,使援军有足够的时间入驻辰欢城。蒙追月自请前去……只带了数百人,用了一种叫‘灰石散’的□□,当真阻了数万大军长达十余日。”
“后来呢?”
“后来……蒙追月被人暗杀。援军抵达的时候,辰欢城已经……”
甘怡说不出话来。
蒙追月……那么小的一个小丫头,还没长大就战死了?
她脸色雪白,只问:“可知是谁杀了她?”
“并无人知。”方清平道。
他的心思转得很快。
说罢,他见甘怡脸色有异,担心她再在自家昏迷,便站起身,道:“你先休息,我明日再与你分说。”
可是他被甘怡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袖子。
她眼里仿佛烧着一团战火。她一字一顿道:“不用顾虑我。我要知道……要知道真相!”
方清平为之心惊。他好像终于明白了辰池当年重用甘怡的理由——并不是两个女孩关系好,辰池就单独给她开了后门。而他当时还横加阻挠……就像二皇子离开宫廷时,他以为于礼不合,全力阻止过辰池执政一样。
只可惜,自己了解这些女孩子的时候,都已经为时太晚。
他叹了一口气,劝道:“年轻人,大喜大悲容易伤身。”
“你?你劝我不要大喜大悲?”甘怡忽然笑了一下,“方大人,当年朝堂之上,脾气最差的可是你。”
“……”方清平无法反驳。
甘怡道:“让我一次问个清楚吧。现状已是如此……自然是避无可避的了。”
方清平于是又坐下来:“那问吧。”
甘怡想了一会。
谢甘蒙三家,她自可回去后自行打听。朝堂之事,她并不关心。那么还有一位……
是她最先想到的,是她最想问的,是她最怕听到回答的,也是她一定要问得答案的。
“方大人,”她不自觉地正了正脸色,“你可听过穆国平驿将军孙破的消息吗?”
她太年轻了。
这样指名道姓地去问一个敌方将领,太引人注意了。故而方清平只看了她一眼,就知道这背后果然是有什么隐情,因此并没有和盘托出:“我听闻,他与穆国众多朝臣多有不和。”
甘怡缓缓松了口气。
这又被方清平看在了眼里。
然后她才又问道:“这几年来,除了染疾,三殿下如何?殿下从来娇生惯养,乱世之中……不叫人放心。”
方清平道:“自然吃过些苦,不算顺遂。但总算光复了辰台,现如今已经没她的苦吃了。”
甘怡便从怀里取出一味药材,道:“这是‘闻喜’。我记得蒙追月以前提过,它没什么特殊的药效,只是可以缓解药材的苦味,极难见到。所幸,我回来时遇上了这么一株,三殿下不爱喝药,就请帮我递给三殿下吧。”
方清平不忍拒绝,只得接过,说了句:“有心了。”
甘怡只是不以为意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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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方清平派人将甘怡送到了甘家。谢甘蒙三家的住宅总是毗邻的,听说回来的人是甘怡,马上冒出了一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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