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小时候,我爹,管他是谁呢,经常醉酒。我觉得可笑,所以……所以我不敢出丑。”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甘怡。好像只有对她,自己才说得出口一样。他说:“我……不愿意变成我不喜欢的样子。”
他说完,眼睛眨了眨,才转开目光:“我只说给你听,你不准……笑。”
甘怡没有笑。她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听得出这是掏心掏肺的话。她下意识地反握住孙破搭在她手腕上的手,保证道:“我不笑。”
结果孙破笑了。孙破眉开眼笑地转过脸,微微凑近甘怡,道:“你答应了就好。”
甘怡没想到他以为自己一句话开心成这样,一时有点受宠若惊,却不自觉地也笑了。孙破小声道:“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甘怡:“?”
孙破像做错事了那样低着头:“你刚刚要是笑了,我就要决定不那么喜欢你了。”顿了顿,他俯身在甘怡的手上贴了贴嘴唇:“你真好。”
甘甘甘怡头皮都麻了,面红耳赤地将手抽了回来。
孙破不拦着她,只是温和地笑。
他有些茫然地问:“你喜欢我,为什么要拒绝我呢?”
甘怡招架不住了。她觉得自己脸都熟了,就要起身离他远点。结果孙破又轻轻捞住了她的手,有点失落地说:“你看。”
甘怡道:“孙破,你我……若有一天,在战场上相见,那还是别再越陷越深比较好。”
孙破认真地看着她,摇着头道:“明明你的别的话,我总是一听就知道。可这句却听不懂。以后的事,与现在有什么关系?”
他凑过来,道:“以后的事,谁说得清呢?燕……辰台和大穆,或许会相安无事很多很多年呢?”
“可是就算太平年间,局势都有反复。我爹和我娘——”
“嗯?怎么了?”孙破听甘怡不说了,便挂着笑容看她。
“我爹就是穆国人,我娘当年铁了心要嫁给他……可最后还不是让我一个人在甘家……”
说起旧事,甘怡喝了口酒,壮了壮胆,才说完:“我好像没有见过他们,他们就都死了。”
她说到这里,孙破忽然扑过来,带着酒气抱住了她。
“别哭,甘怡。甘怡。”他小声说,“别担心。我们的孩子……不会这样的。我们也可以不要孩子……”
甘怡没想哭,也没哭。可孙破就这样抱过来,她也没有推开。因为她听见孙破的呼吸慢慢变化慢慢变化,终于在她怀里睡着了。
是很温暖又有力的身躯。不知道底下藏着一副怎样的骨骼,随手一抱,竟这样贴合。
她不敢动,怕惊醒他。她没什么事,看了一会儿孙破,发现这样自己绝对睡不着,只好拿了一坛新酒,慢慢地喝。
她也睡着了。
她梦见自己小时候,一个人住在甘家的院子里。甘家并没有亏待她,哪怕这一支只剩下了她一个,也把院子给她留着了。
他们只是绝口不提她父母的事。如果没有宗族祭祀之类的活动,也没有人来和她聊聊天。她仿佛是凭空来的,就是那空荡荡的院子空久了,凭空变出了一个小人,生活在那里。
其实没有人叫她一直待在那里,可附近的院落,大家看起来都很忙,也没有同龄的孩子。她直到四岁才学会了说话。
幸而甘怡在院子里找到了很多书。很多画着图的剑谱。她实在无聊,就拿一截树枝耍。有人路过她的门口,看见了,就解下。了腰间的剑送给她。她虽然后来再未见过对方,但依然觉得不能辜负他,于是愈发拼命。有时候倒在院子里爬不起来,就等着每日送东西的小厮过来,再把她抱回屋子里。
七岁的时候,甘家把她和其他小孩一样,送到了谢甘蒙三族的文武学堂中去。可是除了文先生教的识字,武先生教的那些东西,她好像都已经会了。
武先生叫谢君英,虽然知道她的身世,可也十分喜欢她,时而给她吃小灶。她的武艺于是愈发精湛,等到了十一岁的时候,她虽然还是打不赢谢君英,但谢君英也没有什么能教给她的了。
然后谢君英将她引荐给了三殿下辰池。辰池比她还小一岁,是个纯粹的小姑娘,出身高贵,娇生惯养,千人疼万人爱,甘怡从没见她有过什么要紧的烦心事。
然而那个时候,辰池已经在插手谢甘蒙的事务了。谢甘蒙三家在辰元帝年间是战功赫赫的武将世家,只是几百年过去,辰台人已经不好骑射,谢甘蒙三家虽然还把握着朝中大半的武将职位,也渐渐没落了。
辰池所谓的插手,就是要斩断谢甘蒙旁冗的亲族世系,然后重新重用他们。
可辰池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她去城墙上走了一圈。下城墙的时候,她忽然回头,笑道:
“你仿佛要动红鸾星,要把握住啊。”
……
这个梦太硬核,甘怡醒了。
·
她醒来的时候,不免动了动。谁知那时孙破好像也在做梦,睡得也并不安稳,也跟着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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