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怡道:“妥不妥的,我都已经说出来了。难道还要我把那些话吃回去么?再说——我也不甚理解,你们为何对孙破畏惧至此?若换了其他别国将领,譬如楚闻书、钟鄯……你们也会如此?”
董德想了想,道:“倒也不会。”
“那是为何?”
“将军,您听他的战绩,不觉得可怕吗?他成名之战,穆国败北,与燕桥的战况由盛转衰。随着他一路成名,穆国大军反而一路溃败……哪怕他打赢了,像平阳、安定、役谷三大战役,也都赢得出其不意,令敌人毛骨悚然、草木皆兵,最终不光战败,连将士都终身不愿再提起……此人……近妖啊!”
甘怡皱了皱眉,眉宇间显然对这样的言论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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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怡叫孙破过来的借口,是楚闻书的异动。头一天晚上甘怡并没有和孙破多说,第二天才和他讲清楚。
“楚闻书现在其实不剩多少兵马,要命的是,他忽然转了路子,化整为零,就分布在远鄢周围的镇子里。”
两个人拉着手,坐在孙破的帐子里。甘怡近日来嘴唇发干,孙破看不过去,起身倒了杯水递给她:“喝点水。”
说着看见她又无意识地舔着自己的嘴唇,便一皱眉,把水往桌上一搁,声调稍微高了点,道:“别舔了。”
甘怡一怔:“我忘了。”
方仲李典作为甘怡的卫兵,守在帐外。隐隐约约谁嘟哝了一句:“竟然敢这么跟甘将军说话……”
孙破只好闭嘴。可是眼看着甘怡嘴唇已经起了皮,唇线甚至有些微微发红,又觉得她不能再这样舔下去了,越舔越严重——于是低头吻住了她。
甘怡原本在胡思乱想,想着怎么收回军心,还有施恩城这些人对孙破的惧怕。于是措手不及:“唔!”
是熟悉的气息。虽然这里不是平静的施恩城,而是明波暗涌的战场,但孙破一凑过来,他的气息就把旁的一切都冲淡了。
唯独近日来的情绪越压越重,让人眼眶发涨。
孙破很快就放开了她:“哦,我本来想喂你喝水,忘了含一口给你……”
甘怡:“……”
甘怡冷漠道:“孙将军,麻烦你借口找得对得起自己的智商一点。”
“和你做这样的事,我没有智商。”孙破轻声笑道,“乖,喝水。”
甘怡把杯子抱在手里,低头啜着水。孙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她像个小孩子,不由得摸了摸她的头。
就听甘怡忽然说了正事:“楚闻书此举,我总觉得不像他的风格。”
孙破暗暗一惊。
甘怡也一直没有抬头,好像只是随口一说。孙破看着甘怡,甘怡还是保持着低头喝水的姿势,孙破看不清她的表情,一时帐子里陷入平静的沉默。
孙破很快做出了应对,用沉思的口吻问道:“你是指,他有了新的军师?”
甘怡道:“我私底下觉得,他拔擢了一批新人。”
孙破一直看着她,她没有抬头。
甘怡心里发紧,不敢抬头。让她去打仗还行,让她耍诈,还是在孙破这样八面玲珑的人面前耍诈……她总觉得自己不堪大用。
她生怕被孙破发现,生怕孙破露出破绽,生怕自己看不出孙破的破绽,也生怕孙破对这样的无妄之疑就地翻脸。她不是不紧张的。
孙破好像也察觉了什么,又凑了过来。甘怡觉得自己的心一怦一怦的,却不是最初和孙破彼此试探时的那种悸动,而像是在面对……自己的敌人。
就好像一头受伤的猛兽,身形一拐,好似是躲在了哪块巨石的背后。而她手无寸铁,还是一路光着脚追了过来,随时要受到致命一击。
她按捺了一下情绪,抬头看着孙破。
哪怕真是致命一击,她也要亲眼看清楚了。
她像是遵守自己的军令一样,硬着头皮迎难而上,告诉自己:这只是个令人始料未及的敌人罢了。
结果孙破只是摸了摸她的脸。
“别担心,”他轻描淡写地笑了笑,安慰道,“一个楚闻书罢了,你别紧张这里是边疆,他有再多的谋士,也成事不足,不足为患。”
他的反应是□□无缝,甘怡却也不敢露出愧意,忙清了清嗓子,又埋下头喝水,然后才继续问他:“你认为该如何应对?”
孙破显然一怔,然后笑了,道:“这种事怎么能问我?”
“你以为我叫你过来是做什么?”甘怡昧着良心抬起头,板着脸把谎话说全,“就是为了要问你啊。”
孙破皱了皱眉。
甘怡第一次看他皱眉,依然俊俏好看。尤其孙破在她面前的神态,并不像在外人面前那样邪气。
就真的像个天真多情的少年郎。
闲着的时候,她是很喜欢看孙破的眉眼的。他眉眼如画,可能是因为南疆的血统,比旁人都更深邃一些,就常常显得格外深情。但如今两个人都在军营,都有在军营内不卸甲的习惯,寒光一映,有的地方像照着刀光,有的地方被阴影吞没,只让人觉得心冷。
孙破问道:“这是辰台军事,你真放心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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