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正堂,各府贺寿的女眷围了一个满堂彩,玫姿仙逸,袅袅婷婷,倒像是一场选美比赛。
“诶!据说今日虽是大太太的生辰,但其实是想给景少爷物色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啊?那景少爷会不会看上我啊!?”
“你说我这洋装是不是太素净了?”
“那…”
沈敏瑜听着这一众她眼中所谓的胭脂俗粉就气不打一处来,当下横了眼扫了一遍,心中傲然道:“真是痴心妄想,景哥哥这般少年英姿只有我能配的上!”
眼看着快要到她祝寿了,她赶紧换上了甜美乖巧的笑容,敛了眼中的戾气。
“伯母!敏瑜来给您祝寿了!祝您福寿绵长活百岁,身体健康行如风;耳聪目明无烦忧,笑对人生意从容!”
“瞧这小嘴儿甜的!还活百岁呢!百岁都成精怪了!”施韵兰笑得合不拢嘴,保养极好的皮肤竟看不出一点褶子,看样子十分开心,眼角晕处一方愉悦,“来!到伯母身边来让我好好看看!”
“沈府!南红玉镯一对,纯金项圈一只,碧玺耳坠一对,杭锦四匹,阿胶两斤,血灵芝一对,厨子一名!”
正报着礼,沈敏瑜迈着淑女的步伐走到了大太太的身边。
堂里却似炸开了锅一般。
“诶!这礼可真是足了,不过这送礼还有送人的?”
“是啊!头回听说,还真是新鲜呢!”
施韵兰也有些许惊异,一脸探究的看着眼前的厨子。
沈敏瑜一边揉着她的手背,一边解释道:“伯母,前些时日听景哥哥提起最近正值季节交替,您的胃口十分不好,这令我十分忧心啊!当下我便令管家去寻了这江南的名厨,据说,江南的菜系清淡开胃,不仅纾解油腻,而且品类繁多,还有调理之用呢!”
说罢嫣然一笑。
大太太眼中一亮,连日的肠胃不适让她十分头疼,却又无计可施,连日来除了食欲不振,人也消瘦了不少。
“你真是有心了!”大太太十分由衷的赞赏道。
她拍拍沈敏瑜的手背,低声说道:“施琅在内院的书房温书,瞧着这时间也快结束了…”
沈敏瑜当下会意,十分娇羞的看了大太太一眼。
“快去吧!”大太太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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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院。
沈敏瑜从正堂的屏障穿过小花园,在悠长静谧的甬道上行了五十米,过了雕饰精美,装有“子孙万代”牌匾的垂花门,再顺着原形石门拐了两个弯,便到了景施琅常常温书的地方。
她逆着光,看着院中熟悉的景致不禁笑出了神,她暗暗想道:“施琅从小便爱读书,文韬武略样样皆是信手拈来,绝不是那些公学里的书呆子可比的。”
她默默地想着,唇边氤氲出一抹笑意,眼前仿佛出现了他们还是儿时在这院中玩耍的场景,施琅自小有些洁癖,因而这院子便没有建池塘,以免冬日花败了生出腐烂的味道;地上铺着朴素密致的青石板,房上的一砖一瓦似隽秀的小楷一般严谨工整,她记得院中间是一张瓷制圆桌,桌下用鹅卵石铺着半径五米的圆形踏脚,她眼前的这颗长青古树还是那年她同他一起选的……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的灵光,古树后面是一方蔷薇花。她记得在那个‘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的盛夏,她爱极了荡秋千,当晚他就请了师傅一同做了一架秋千,忙活了几日不与她玩,当时她还误会了在家中大哭了一场,谁知几日后竟献宝似得带她来玩,那****真的是喜上了天。
想着沈敏瑜便往蔷薇花丛间走去,此时已接近初秋,花儿败得败,蔫的蔫,花瓣稀疏间,她似乎看到秋千那处有两道人影,走进一看秋千上似乎上坐了一个身段婀娜的女子,她走上前,盈盈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旋即惊异转化为了愤怒,秋千前的男子正是景施琅。
她紫粉色的洋装恰与这蔷薇花色融为一体,沈敏瑜隐匿在花架后面,花坛里伸出来的簇簇葱郁把她遮的严严实实。
她只听见断断续续的香侬软语。
“景少爷,我总觉得…你这一方书院倒是真与您的外表不符。”于娓娓眉梢笑意潋滟,“第一眼见到您的人必定以为您是一位严肃冷酷的人,可是…今日我走进你这书院才知道…你的心原来是这般…”她停下摇晃的秋千,抬眼凝视着他,朱唇轻启“岸芷汀兰,郁郁青青。”
景施琅心中划过一缕惊异,旋即释然。
他浅笑着接道:“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
于娓娓神色欣然,与他异口同声道:“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何乐极!”
握在沈敏瑜手中的绿叶早已在她手中碾成泥化作汁,她气急败坏,偏偏这一副琴瑟和鸣的场景就近在咫尺。
怒气涌上心头,她一把撒开拧在手中的枝叶,怀着满腔怒火准备上前之时。
“少爷,您的字帖干了!”卫远山跑出来喊道。
“我先去书房里,一会儿出来。”景施琅闻言转头跟于娓娓说道。
待瞧着景施琅进了书房,沈敏瑜便缓缓走向坐在秋千上漫不经心晃悠的于娓娓。
于娓娓正盯着脚尖怔怔出神,身后便兀然响起一个戏谑的声音。
“我说这是谁呢?”
待于娓娓看清来人,唇角的笑意骤然敛去,却再看不出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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