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娓娓停住手里的针线从正堂旁的耳房走出来,“可是什么要紧事?”
她不禁拧眉,大太太此前已早早的出门访友去了,这正堂没有主子哪里来的什么要紧事?无非是那几个心浮气躁刚入府的小丫头不定又闯了什么祸,她摇摇头,正准备放远山过去,不对!今早儿她采办完了物拾随小珍回来时太太身边只带了周妈妈和前些日子刚升了大丫头的碧玺,玛瑙却留在家中,若按照资历排辈分,玛瑙是太太身边的老人,行事接了周妈妈的代,这内外上下无不称其果干利落,又是聪慧儿的苗子,品行也是极佳,太太曾说要将她许给施琅做姨娘将来辅佐未来的少奶奶,当然这是后话……难道她在丫头婆子间的威望怎会震不住几个黄毛丫头?
远山瞧着于娓娓挡在面前没有丝毫退让的模样当下有些着急,却不露声色道:“那边说表小姐今日是滴米未进,想来是身子不太舒服,我特来请示少爷是否复诊!”
“嗯。只是……这医生前几日不是会诊开了方子一应都交代清楚了吗?怎么这会子又不利索了?可是胃口不好,想来病了的都是这样胃口淡淡的,若是这等小事还是不要惊动少爷,教训一顿那些不会伺候丫鬟婆子便是了,再叫厨房重新做些可口清淡的饭菜就好……”
其实晏九九活蹦乱跳到了极致,就差没把房顶给掀了!
可远山哪里敢跟少爷以外的人说这些事呢?
他赶过去时,晏九九已经把那书架、博古架、桌子和柜子上所有能砸的东西砸的稀巴烂,他能循着花纹看出来的就有几件珍贵稀罕的玩意儿,譬如那万寿藤侈口浅腹高三足盘、唐宋的多角瓶、琵琶尊、鹿头尊、永乐年间的青花鸡心碗,还有那翡翠灵芝式如意,这物件可是当年御赐的,后来太夫人赠给了太太,如今是太太的心爱之物,把玩几载那玉色早已被阳气养的珠圆玉润、晶莹剔透,那时太太的姊妹来府上宜居太太布置堂舍便挑了这件东西出来陈设,这府中大小物件都是入了库的,只是说砸就砸,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他还在头痛怎么跟少爷太太交代。
“进来吧!”
那隔着窗子飘来景施琅的声音,外头两人的话隔着娟纱窗子他听得一清二楚。
此时于娓娓当真是拦不下,她待远山进了堂屋便悄声贴到窗脚去竖了耳朵。
“少爷!您快去看看吧!表小姐如今在房里大发雷霆!吵着闹着要回金公馆去!”
那就让她回去吧!于娓娓唏嘘道。
“那就让她回去吧!”于娓娓正想着,窗那侧的人便说出了口,她不禁笑的嫣嫣然。
景施琅却是见晏九九伤势见好,如此闹下去就怕火上浇油增添了病势,他与她说的关于晏昌旭那番毫无修饰的话对她来说的确太过于鲜血淋漓,她还需要时间来消化。
“嗯”景施琅依旧盯着书页,淡淡道:“再把阿丁那组人调过去,此次是他保护表小姐成功从法租界脱险,相比他人还是来的熟识些,对内外的护防也相对容易上手。对了,告诉钟五爷的人就说不妨将原来的人一分为二每天轮着值班,景家的人也如此,若是出了紧急的事情还有时间来回通报。”
远山一一应诺,却依旧站着不走,面有难色道:“只是……”
“只是什么?景施琅接过话茬,却没当真。”
“只是表小姐大闹了一场……把房里的摆件物拾全都砸了个精光,其中有太太最爱的翡翠灵芝式如意……”远山试探道。
景施琅闻言缓缓放下了书,他揉了揉俊挺的鼻梁,卷翘的睫毛在闭眼间颤了颤。
他长舒了一口气,看向那伸进窗子里来的竹叶,眉间的刺痛陡然一松。
“按照刚才的办法送金小姐回去,明日将她损坏的东西列出单子来送到金公馆去,所有的东西都按库房登记的赔偿。”
于娓娓听着主仆一番话情绪千变万化,听到这里她总算目朗愁稀起来,她知道小珍这几日一直两边跑着,早上采办的时候说到给那表小姐准备的吃食,无一不巨细,她闲话家常啧啧时不免有些酸气,现在想来倒是自己多心显得小家子气派了,施琅和这表小姐之间不过是碍着太太姊妹间的亲戚之情,想到这里慢慢摇着步子踱回一边的耳房做女红去了,因着心情十分舒畅那针脚绣的也精巧起来。
于娓娓却不晓得蹲在墙角的时候头上那只金厢倒垂莲簪光芒四射,景施琅早就察觉那窗边的异样,待那光芒湮灭之后,他才抬眼正襟看着远山。
“顾家最近可有何动作?”
远山走近了几步,轻声道:“自那日我们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后,他们就撤了对我们的监视,只是最近那顾家小姐常常邀沈家的表少爷在望江阁相聚,看起来感情很好的样子,我曾让人扮作小厮去插科打诨,两人不过好像讲的都是些琴棋书画,并无其他特别的……不过有一处不对劲儿,当时便特别留意了下,那顾小姐说今日下午要去沈家吃晚餐,还特地说一定要得了沈小姐的空,这样子好像是一定要见着沈小姐似得。”
“嗯。”景施琅捏着空茶盏来回转着,“看来这顾家小姐很关心她这未来的小姑子……刚刚订下亲事就想着联络感情!看来这顿晚餐的内容一定很丰富……”
景施琅微微挑眉,斜长入鬓的剑眉十分压眼,看起来英气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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