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的头冠坠下一排细小的珠帘,恰好遮挡住她的脸。她低垂着头向晏方思靠近,头冠上的珠串相碰,撞进他怀里,楚楚可怜地唤他名号:“苍溯君。”
他猝不及防地举起双手:“诶,你……”
沈歆比他还心急,直扑过去,想要分开两人,“你们不许再抱了!”
头冠跌落在地,两人错愕地将视线集中到她身上。至此,她才看清新娘的脸庞。
竟与她一模一样。
她来不及惊讶,在理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之前抢先抱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扯到一边,“我不管你从前是苍溯君还是仓鼠君,如、如今你有了新的名字,叫做晏方思。”
与她拥有同样脸孔的新娘静静地立在原地,也学着她的样子抱住他另一条胳膊,“苍溯君,是我啊。我是沈清宣。”
他仿佛没能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僵硬地扭动脖子看了看新娘,又看了看她。
她急得用力摇晃他,企图把另一条手臂也夺过来,嗓音染上丁点哭腔,“你醒醒啊,这是你的幻境,你被困在这里了。”
“沈清宣”也毫不相让,加入拉扯的行列,“她是哪里冒出来的女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作为苍溯君的晏方思是不认识沈歆的,因此他眯起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从两个女人怀里抽出手,揪小鸡仔似地提着她的后襟把她提溜起来,“你是哪个?”
“我是沈歆呀,你平日里都叫我蘑菇的。”她扑棱着双手在空中乱挥,冷不丁抓住他的肩膀,稳住重心,“你……你是我的相公。”
他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啪”地松手,“我从未娶妻,也绝不会娶妻,怎能成你的相公?”
“你这个大猪蹄子!”沈歆生气又委屈地跺脚,攥住他的衣襟,狠狠瞪他,“你!你……太坏了!”
他却不以为意,哈哈大笑:“我苍溯君声名在外,坏得光明正大。你是第一天晓得?”
“晏方思!”
她头一回觉得这副嘴脸甚是可恶,恨不得给他脸上再添几道花。
不待他有所动作,她抓住他的衣襟往下一扯,愤恨又决然地咬上他的嘴唇。
他浑身上下皆坚如磐石,唯有这嘴唇嫣红柔软,可以被她欺负。她大睁着双眼,对着他对嘴巴就是一顿啃咬,凶狠无比,比他当初对自己做得更加过分。
凭什么拿她当陌生人?
凭什么只许他咬她?
她尝到铁锈般的血腥气,见那月牙般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妖异又蛊惑的弧度。而后那只可恶的手扶上她的腰,他俯身下来,把自己送到她嘴边。
第42章 交易
爱是什么?
生来没有心也不懂情的苍溯君在他活过的两千多年的漫长时光中,不是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只不过实在无人指引,即使他自以为是地领悟到丁点门道,也无人敢对他作出的总结指点一二。
都说神明公正而无私,温柔又仁慈,他们生来便是爱世人的,爱为本能,无需教授。苍溯君实属异类。他隶属惩戒域,主杀伐,虽身为神,却有魔相,无半分神性,勉强占着个无名神的称号,不曾领悟爱的大道,故而从来不爱世人。
可他自从有了心,就变得不太像自己了。
尤其是在沈清宣魂飞魄散后,他在寻回她魂魄的旅途中不止一次思考起这个问题。
爱是什么?
爱他娘的究竟是个什么狗东西?
他愈发魔怔,觉得这样不行,企图借助酒精令自己恢复正常。有一次他喝大发了,与同样思考鬼生陷入失意的肖明隐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冥界的黄沙路上,不知谁先起了头谈及过去。
彼时,前任冥界之主因受不了混战时期送来往生的六界魂灵太多,挤爆冥府不说还拉低冥界空气质量,暴躁地朝往生池里一条,甩手不干了。紧急接班的是被父母安排的豪门小公子肖明隐,直接空降到冥界最高位,美名曰:“历练历练”。
冥界各方势力角逐激烈,他仅是一介靠关系坐上冥界之主位置的纨绔,虽有权势,却不得鬼心。自诩老臣的千年老鬼明面上对他笑脸相迎,实则分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被含在嘴里捧在手心哄大的小公子如何受得了此等委屈?可他毕竟在父母面前放了狠话,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他又没娶老婆,积了一肚子火气与怨气无鬼可倾诉,就退而求最次,拎着酒壶随便拉了个酒友对酌。
肖明隐喝着喝着哇哇大哭,又哭又骂:“本少爷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这么不知廉耻的鬼!”
苍溯君指着上天大骂:“去他娘的天地法则!平白无故给老子长了颗没屁用的心!”
肖明隐比较一番,觉得还是这位兄台更惨,非但惨,还惨得十分有趣,于是破涕为笑,揶揄道:“你该不会还没碰过女人吧?”
苍溯君听出他话语里明目张胆的嘲笑,冷不丁出拳打散了他半只胳膊,“你管老子碰没碰过?”
肖明隐笑眯眯地揪回四散冒烟的胳膊,“那我可比你强一点,我当年好歹也过爱过一个姑娘,爱得死去活来呢。”
苍溯君皮笑肉不笑,“呵。”
“只不过最后我爹娘嫌弃人家身世低微,配不上我,许诺她三生三世的富贵命,打发她转世轮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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