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知云睁眼,比方才精神了许多。
肖明隐摸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此刻仍有些混乱:“另一件事情是什么来着?”
韩夕说:“六合山中的吞噬境界乃是殿堂春的妻子所建,要想让她放人,必须带她的丈夫过去见他。”
肖明隐方恢复了些,当头又来一桩难办的差事,眉梢再度耷拉下去。
他领着一群祖宗离开转轮殿,打开小折扇给自己扇风,“那殿堂春当年在仙界与人间都小有名气,后来却是江郎才尽,落魄而亡。如今他早就投胎过几回了,谁知道在何处当猪羊呢……要我上哪里去找?”
晏方思摊手:“你办不了,我们更加不知从何下手。”
肖明隐感到十分疲惫,有气无力地摇头,“先去档案室看看吧,四五百年前的档案没有录入电脑,需要一本一本地翻找。我把钥匙给你们偷出来了……要是被我老婆发现,免不了又是一顿家法伺候。你们赶紧看,我替你们打掩护。”
大门打开,成圆环状的档案室四周皆是码放整齐的文件。中央的一架楼梯旋转上升,直通到穹顶。
三人拾级而上,在最底层看着纪知云的冥界之主拢着嘴巴对他们遥喊:“五百年前到四百年前的转世魂灵档案全在这儿了。好几百年的东西了,你们小心点,别给我碰坏了啊……”
殿堂春真名杨深,十三岁时凭借一幅《万里山花图》年少成名。此画布局精妙,远看是泼墨写意的山水,近看却能辨出一位女子仰卧的侧颜。相传他幼时在山中走失,是由一位左半边脸有暗红胎记的女子领着走出山林,家人想要以重金酬谢,那女子却悄然不见。画中女子便是他依据当年的记忆还原而成。
后来据说他娶了一位与画中的女子容貌酷肖的妻子,夫妻婚后十分恩爱,但那殿堂春渐渐地落入平庸,不少人道他越画越是砸了自己的招牌。一场火灾令他们的境况雪上加霜,他们家当尽毁,连同那著名的《万里山花图》。没过多久,他的妻子病逝,他重执画笔,倒又能画出不错的作品来了,其中最著名的是的他再次绘制的《万里山花图》。
此后他便销声匿迹,只是偶尔流出几幅画作,也不知是不是世人顶替了他的名头。
韩夕讲完他听闻的全部故事,他们也没找到有关殿堂春的档案。
晏方思找得烦躁,沉着脸问肖明隐:“我们把这档案室里里外外翻过了,找到数百个叫‘杨深’的,但都不是我们要找的什么狗屁殿堂春。你是不是唬我们呢?”
肖明隐迎着他的怒气,站直身子:“不、不可能!我老婆整理的档案,钥匙始终捏在她手里,不会有错也不会遗失的。”
站在最高处的韩夕小心翼翼地将档案塞回去,对着楼梯的一角沉默良久,被提醒才回过神来,“抱歉,你们刚讲了什么?”
晏方思没计较他的走神,接着方才的话往下:“既然里面的档案无缺漏也无错误,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殿堂春没有入轮回,仍作为孤魂野鬼漂泊于世间。”
沈歆小声补充:“那会不会是……殿堂春其实早就被吞噬境界蚕食了啊?”
晏方思道:“也有可能。”
沈歆睁大了眼,一脸不知所措:“这下我们该拿什么去跟吞噬境界的主人交代啊?”
晏方思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牵起沈歆的手捏了捏,“没关系,你别急。我们会把你朋友的身体拿回来的。”
他走到肖明隐面前站定,不怀好意地扬唇一笑:“她不就是想要个故事嘛,我们给她编造一个不就成了吗。”
肖明隐只觉遍体生寒,泛起一身鸡皮疙瘩。他心中警铃大作,退远两步,交叉手臂挡在自己胸前:“你你你要对我做什么?”
“我们找不到殿堂春,就给她送一个咯。”晏方思抬起手指一一扫过韩夕、纪知云和他自己,幽幽道,“那女人早在幻境里见过了我们三个男的,骗不了她。如此,就只有请我们伟大的冥界之主亲自上阵了。老鬼,隐藏实力欺骗一个化煞的怨灵,对你来说应当不在话下吧?”
“这是自然,不过……”
在来自各方的威逼利诱下,被迫出演殿堂春的冥界之主肖明隐放弃了挣扎,经过一番乔装打扮,摇身一变成为了颇有书生意气的大画家。当然这个形象是晏方思根据韩夕的描述进行的创作,肖明隐顶着新形象转了个圈,倒真没瞧出什么违和感。
晏方思揪住肖明隐的后襟,给他泼了一大盆冷水,“别装模作样练习脸部肌肉了,一会儿没你发挥演技的地方,守住黄金三条定律就万事大吉了。”
“哪三条?”肖明隐眨巴眨巴眼。
“我是谁,我在哪,我到底在干什么。”晏方思无情地浇灭了他蠢蠢欲动的表现欲,“你是一个对前几世一无所知的魂魄,刚好被我们逮到,押到那吞噬境界主人面前。人设不能崩,知道不?”
沈歆钻到晏方思胳膊下,冒出个脑袋,分外认真地说:“老鬼,成败在此一举,全靠你了。”
肖明隐忽然感觉自己肩负重任,对她郑重地点了两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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