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话可说的次数多了,在墨海这儿就自动转换成:“少年,你可真高冷。”
君无乐:“……”天地良心,他一点儿也不冷,当然,也不高。
翌日,君清裴命人来接君无乐回府。
看见顾长英的那一刻,墨海第一反应——拔腿就跑。
可惜腿短,被高大威猛的顾副将提着后衣领扔上了马背。
“我去,凭什么啊?”墨海挣扎。
顾长英薅了薅墨海额前刘海,“什么凭什么,大帅说一定要带你一起回去,毕竟你可是长盛公主和小侯爷的救、命、恩、人。”
墨海一把打掉顾长英作恶的手,“你他娘的别手贱。还有,我不是说这个。”
“那是什么?”
墨海对着正猫腰上轿子的君无乐一指:“凭什么他坐轿子我骑马,同样是病号差别待遇真的好吗?”
早听过自家主帅说过这小姑娘的奇异体质,什么病号,人根本百毒不侵!顾长英翻了个白眼,勒住缰绳,双腿一蹬:“驾——”
马蹄声和车轱辘声很快湮灭了墨海的叫骂。
半队人马不疾不徐的来到定国侯侯府门前。李伯掀开轿帘,伸手去搀君无乐。
“李伯,不碍事。”君无乐轻轻拂开老人的手,从轿上下来,双脚甫一踩上青石板,便听见顾长英一声惊呼,接着扔石头一样把墨海从马上掀了下来。
墨海在空中三百六十度转了两圈,姿态优雅的落了地:“嗯,完美。”
她还有心情凹造型……君无乐眉峰轻颦,向来不温不火的语气中带了斥责:“顾将军。”
顾长英下马,手执马鞭直视墨海,看神情,差点没一鞭子掼上去,“小侯爷,她、她……”她了半天,也没说出下文,随着君大将军南征北战什么大场面没见过的顾副帅在此刻竟红了半张脸。
君无乐又看向墨海。
墨海目光朝天吹了声口哨,语气下流:“不就摸一下大腿么,又不是黄花儿大闺女,娇不娇气。”
顾长英这会儿反应过来了,此女绝对是在报复,“你那哪是摸一下?你你你你那是拧,你不就想报我薅你头发的仇么,至于么……”
“我有这么小气?”
“你有。”
“没有。”
“就有。”
宛如两小儿辩日般幼稚的对话出现在严肃庄严的定国侯府门前,路过行人纷纷驻足观望,有人认出其中一人竟然是君清裴手边副将,说他居然跟这么一个小孩子当街对骂,实在是丢侯爷的脸。
君无乐和李伯默默举起手把脸挡住。
“何事喧哗。”
侯府门缓缓打开,君清裴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见侯爷出现,一旁嚼舌根的行人缩着脖子贴着墙根,悄无声息的走了。
顾长英深呼一口气,抱拳道:“大帅,人我带回来了。”
君清裴身着玄色锦袍,衣袖与衣摆用暗线绣着云雾与飞鸟,挥一挥衣袖,便是云雾翻涌,滚滚烟气几乎幻化成真。“长英你去忙吧,李伯,安顿好公主的救命恩人,”他说完,转身向庭院走去,“无乐,到书房来一趟。”
墨海侧身望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少年,眼珠子一转,扯过他的衣袖凑过头去,“他要是揍你,你就跑,跑不了你就喊,喊侯爷家暴,我找机会来救你。”
靠得进了,便能嗅到身边人的味道。
可她身上并无任何味道。像是长盛公主所用的御用熏香、平民百姓家女子所用胭脂香,她统统都没有。
无色无味,却绝非寡淡。
君无乐不着痕迹的偏头道谢,“不用。”
思虑片刻,还是说了句,“我爹不会揍我的。”
只会让他跪个一天一夜罢了。
墨海耸了耸肩,不可置否。
事实上,君无乐非常了解君清裴,他的一切行为、面目表情,甚至是心里所想,君无乐都能揣摩一二。
讽刺的是,这种揣摩的初衷却不是出自一个儿子对父亲的喜爱。
“跪下。”
果然,君无乐进门后君清裴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书房内点了香炉,清淡的冷香冲淡了君无乐伤口处散发的草药味,徐徐缭缭的白雾铺满了偌大书房。
君无乐在正中央的蒲团上跪了下来,垂着头,他身前不远便是端坐于书桌前的君清裴。
桌案上平铺着素白宣纸,墨砚边摆着大号狼毫毛笔。君清裴提笔,笔走龙蛇地勾了一个“死”字。战场的硝烟、征伐、鞭挞,以及怒张的血性,就这么被墨轻而易举的勾画出来,腾跃纸上,杀气腾腾。
君清裴神色清冷的搁笔,头也不抬:“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跪下么?”
“因为我救了公主?”君无乐轻笑,半是认真,半是嘲讽的说。
君清裴挑起一边眉梢,他虽为征战多年的大将军,生得并不像一般军中人那般粗野,邑州城中百姓的说辞虽有夸张之嫌,却也并非空穴来风,不然城中也不会有那么多百姓把他的画像贴在门上。
战事之余,君清裴时常会握着一卷书,于是不可避免的沾了点古旧书卷气,征战南北又使他覆了一身血腥气,配着那斧凿般的俊朗容貌、深邃辽阔的眉眼,如此一来,便成了一幅矛盾却勾魂夺魄的绝美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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