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审中有一个环节是评委提问,通常紧扣主题抛问,评委们将根据参赛者的回答给分。那须草坊的绣娘一听,面上止不住笑意,“这位评委请认真看看,担子里还有两小儿,乃是他们的一双儿女,他们的母亲是下凡的仙女,却因为私自下凡被捉了回去,与爱人永隔星河。”
墨海越听越觉得熟悉,当听见后面的绣图构思后,蓦地反应过来——这他娘的不就是牛郎织女的故事吗?
惊讶之余,那绣娘已经叭叭说完了,转首询问其他评委还有何问题。
长盛抿着嘴瞪了一眼顾长英,“顾将军下次请想好了再发问。”
“属……属下犯了何事?”顾长英万般迷茫。为什么公主要用那种非常不友善的眼神瞪他?
长盛却是不再理会他了,顾长英又去看君无乐,然后得到了答案:“每位评委只能问一个问题,顾将军,你刚刚已经代表我们这一桌的问了。”
顾长英:“……”属下不是,属下没有,属下委屈。
所有绣娘走过场一般展示着自己的绣作,述说着自己所理解的爱,并没有固定顺序,谁先把作品交上去谁就先说罢了。
评委们看了三十位绣娘的作品,两个时辰内不停的看,已经有些眼花缭乱,分辨力大不如最开始的时候,后面展示绣图的绣娘大都被问了一些非常简单且问过很多遍的问题。
茹荷最后一个到场,秦秀担忧的拉着她退至场外说了会儿话,而后摇着头回来,这个时候,尹葳蕤才施施然将自己的绣作摆到第一位评委面前,她神情自傲,留到现在才开始展示无非是为了等着茹荷回来,同她一较高下。
尹葳蕤用眼角余光在场外茹荷脸上梭巡一圈,当看见那尤泛红丝的双眼时,还发出一声极细轻笑。
尹葳蕤的绣作在评委手中轮转,同时听她讲述绣图所表达之爱。
“我所绣之图名为露水情缘。我认为的爱是高贵神圣的,为何高贵,是因其青萍微末中渺渺一眼,便记了半生,为了爱,可以做任何事,轰烈至极,是为爱!”
绣图展开,同是三尺长绣布,与第一幅图有些许相同,整块布无一处留白。也有些许不同,若说第一幅绣图的基调是深沉的蓝,那么这幅图的基调乃是极为鲜明的对比。
布上所绣可以看出是一处湖边,湖水泛着碧波,岸边杨柳下站着一男子,正望着桥上打伞的美人。美人只一个绝妙背影,乌黑青丝如瀑,一身青衫,袖摆处是月牙的银白,与那将露未露的细白腕子一般惹人遐想。
若非有凹凸感,定会叫人以为这是哪个手法绝伦的画师所画,不然那三千烦恼丝是如何做到丝丝入微的?那细白腕子上的一层薄如蝉翼的细纱又是如何绣上去的?
墨海小心翼翼的摸了几处自己在意的点,发现那绣图中的美人细腕上覆的细纱乃是一种非常细小的丝线,比一般的蚕丝更加纤细,若非手眼并用,或许就要忽略过去,那将露未露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羞涩朦胧被一根根丝线表达得淋漓尽致。
墨海在心里赞叹一声:选材好还是有用的。
见众人都只注意到绣图的右下半边,尹葳蕤嘴唇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她道:“诸位评委请看图上左边水面燃烧的火焰,此乃那男子如火内心,凶猛的爱之火,连水都无法平息。”
绣图左边果真如尹葳蕤所说,她用了染成不同红色的丝线将一朵朵层次不一的火焰勾画,几乎要乱假成真,那须草坊的评委接到绣图后差点给甩地上去。
尹葳蕤志气高昂的退场,轮到最后一位参赛者了。
茹荷的绣作甫一呈上,众人便不约而同皱起了眉。
原因无他。
茹荷的绣作右下角有一道被撕裂的痕迹。
秦素当即发难:“你这是在戏耍我们吗?”
茹荷:“不是。”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秦素难以忍受似的将绣布扔出。
那被撕裂的、由麻布织就的绣作,就这么轻飘飘的,又重若千斤的,飘至场中茹荷脚边。
茹荷捡起它,不咸不淡的说:“这位评委我已经回答过你的问题了,没有义务再回答第二个。”
“你——”
“诸位评委都看过我的绣图了吧,那我开始说了。”
众人都未曾料到以前那个从骨子里透着贫贱懦弱的茹荷,怎会变成如今这么个模样。
知情者譬如秦秀,譬如墨海,均长叹一声。
爱啊,它叫你脱胎换骨改头换面,变得不像自己,你还把它当个宝,放在心里,谁胆敢碰一下,就是你死我活。
“我绣的是爱如四季。我有一个爱人……我曾有一个爱人,我们在冬天相遇,一个平平无奇的冬天,但是因为他闯入我的生命,所以这个冬天注定不凡,有雪景,有炊烟,有他。春天来临万物复苏,情愫萌生,我们相爱了。”
随着茹荷的话音,众人陷入回忆,那一张不算太大的绣布上绣了四季,泾渭分明的分了四个小格子,第一格就是冬天,平凡单调的白色棉线占据整个小方格,假装世界下着雪,银装素裹的,雪地里有两个模糊不清的小人,他们在树下相遇。春天,又用了大量绿色的线绣了一整片连绵不绝的山脉,通过那细细密密的针脚,那山仿佛越出布料,盘亘于天地间,俩小人在草地上依偎,只是背影就透出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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