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目光越过胡鲁达,投向百里外的安平城方向,眯起双眼,道:“将军,你想的太过简单了,定国侯此人最是心机深沉,叫人看不清,小心些总是没错。”
“哦?还有知世阁看不清的人?”
冰凉的风拂起白先生两鬓长发,和唇角的弧,“身份与经历自是查得到,可是城府与心胸,不是单单的讯息就可窥探的。有的人确实可以凭借数万张纸窥见其某个时刻的心理活动和行为模式。就拿将军你来说,年二十八,西域人,八年前跟随西域大皇子参加漫沙之战,这场战役折损数名西域皇子,皇子麾下将士无一例外被蛮人绞杀、俘虏,被俘虏后,将军却机缘巧合之下暗杀了当时的敌方将领,逃了出来,回到西域后献上皇子遗物,随后加官进爵,一步登天。”
漫沙之战是指八年前西域与北蛮的边界争夺之战,一半冰原一半黄沙,披上鲜血与尸体后,其境如人间地狱。
这场战役以西域战败割地为结束。原是西域的漫沙,如今却变成北蛮的洞天。
恰逢有巡逻队经过,白先生停顿些许,见胡鲁达脸色稍微好转,又说:“将军被俘虏的时候,是不是在想,‘我要活下去,其他人怎么样都与我无关,哪怕是卖国求荣’。”
“你住口——”
“将军为何动怒?我说的不过是凭借收集来的信息整理推测出的一种个人想法,与将军何干?”白先生身子微倾,覆到胡鲁达满是细汗的颊边,嘴唇暧昧的凑到他耳畔,低声絮絮,“还是说,将军当真如此想过?”
耳畔温热吐息却让胡鲁达心中一凉,腾地升起一股即将被毒蛇撕咬的恐惧,他面目扭曲,嘴角抽动,“我……我没有!我我我告诉你,你不准告诉其他人,否则我……”
“否则如何?将军是否忘了我们的合作关系?”白先生嗤笑一声,随后便收起了方才魅惑人心的口气,当回了他的安分谋士,“将军无需多虑,说出将军的秘密对我有何好处?相反,我如今上了知世阁的追杀榜,还要多谢将军这些时日的收留之恩,将军实在不用顾忌我,毕竟我们是合作者,情报共享,城防图亦是如此,将军想要多少,我便给你多少。”
胡鲁达这才狠狠喘了一口气,收起狼狈的神情,抱拳道:“白先生,方才多有得罪。”
白先生:“好了,作为一个合格的合作人,我脾气还是很好的。战术就按照之前,打消耗,以不变应万变,我的人会在合适的时候给你们创造进攻或时机和下一步指示,只要攻进邑州城,自有人接应。至于那‘地雷’,之前我们不是抓了很多俘虏吗,是时候让他们上场了。”
“是。”
“天涯子如今已达安平,我不便久留,在此先祝将军武运昌隆。”
巳时,下了半夜的雪终于止歇,一道人影在雪地上佝偻前行,身后留下一连串从城外行至此处的脚印。他轻轻推开树篱做的门,院内静悄悄的,大白天却没有一丝喧闹的声响。
这院子的人拼死拼活九日,与时间抗争,黎明时分方才披雪归来,想来此时已经陷入酣梦。
这人在院外伫立半晌,而后放轻脚步,似乎是怕吵醒睡梦中的人。
就在他推开自己房门的刹那,有人出声叫住了他。
“宋老大几时出门的,我竟然不知道,”那人佯装回忆,忽的拍了下手,语音高了一个调,“哎呀想起来了,昨天晚上我们测试地雷的时候就不在了,还以为你睡了,没想到是外出了啊。”
宋清佝着脊背,在原地呆站好几秒才转身,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不屑表情:“别以为你做出个破玩意儿就可以在我面前放肆,臭丫头,我才是这里的老大。”
墨海摊手,面露无奈:“当然,我只是暂时接管而已,宋老大要是有任何不满,可以同我义父去说。”
“少拿大帅威胁我,我跟着大帅出生入死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蹦跶呢!”
“我只不过是君将军收养的还不到一年的义女罢了,怎敢同与他交付后背的伙伴相提并论,更谈何威胁,宋老大怕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吧,”墨海拍了下脑袋,道,“哦,若是因为之前的无礼和出言不逊而对我有任何不满,我在此先向宋老大致歉。”
宋清看着墨海低垂的头和弯成九十度的腰背,心中纳闷,不自主的问了出来:“你这臭丫头到底在打什么坏主意?”
“宋老大你真的误会我了。”连续被问打什么坏主意的墨海状似苦恼的说,“就是吧,今日我们回来的时候,去找义父汇报任务进度,顺嘴提了句宋老大不在,我这会儿就是来提醒宋老大一声,若是之后我义父盘问,也省得宋老大乱了阵脚。”
宋清面部有一瞬间的扭曲,目露凶光,衬着屋外雪地,那目光格外阴冷,“如此,还真要谢谢你了。”
墨海:“宋老大哪里话,不客气不客气。哎呀实在太困了,我先去睡了,也祝宋老大好梦。”
关上门后,墨海脸上堆出来的假笑尽数消失。
今天早晨她确实去找了君清裴汇报进度,却对宋清两次意图离开的事情只字未提,方才说辞只不过诈他一诈,可是宋清这只老狐狸丝毫不露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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