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别说这些。”君清裴打断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战场,“等地雷炸完,我们就进攻。”
话音刚落,爆破声接二连三响起,雪地上的西域人仿佛大象脚底的蚂蚁,在排山倒海的爆炸声中如沧海一粟般微不足道。无数人的一生就在雪块炸起的瞬间消失无踪。
君清裴双拳紧紧的锢在城墙上,嘴巴微微开合:“是时候了。”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西域胡鲁达帐内,聚集了西域王座下无数悍将,胡鲁达负手在帐内走了一圈,方才那爆炸声响起时,距离此地二十里地,他却像被一棒子敲打在后脑勺,头疼的同时还伴随着耳鸣。
回报的小兵气喘吁吁道:“前方大军被爆炸截断,听声音,像是小火罐,但是是埋在土里的!”
胡鲁达几乎眼前一黑,白先生的嘱托还在耳边回响,配合着爆炸声简直是对他刚愎自用最大的嘲讽,他极力控制住自己,问道:“损失了多少人?”
“不……不知道,但是粗略来看,有数……数千人。”被胡鲁达瞪视的小兵差点把舌头咬了,才含糊的报了个数。胡鲁达却知道,真实情况绝对不止千人,听那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巨大爆炸声就知道,更别说有几声是连在一起的,震响非常迅速,只怕是触一发十。
胡鲁达刚想下达命令暂且收兵,又有小兵回报:“将军!不好了,大朝攻过来啦!”
“什么?”偏偏挑这个时候,难不成是早有计划?就等着他们西域触发机关后一举进攻?
那小兵道:“千真万确!将军,那君清裴亲自率兵,迎战的达拉尔将军已经战死。”
“我让他迎战了吗!?”胡鲁达下颚紧绷。
“不迎战,等死吗?”
“就是,死在战场上乃是我等之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众人议论纷纷。
“怕是胡鲁达将军只顾着自己存亡才不打算出战吧。”
“你说什么?”胡鲁达狠狠瞪着说话之人,片刻后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对,狠狠喘了口气,道,“抱歉,诸位,方才失态了。我胡鲁达绝非贪生怕死之人,不然此刻我早就跑了,哪里还会跟你争论这些。”
方才出言讽刺的人也自觉说错,不再言语。
“现在正是危难之时,不如大家讨论下,有何对策?”
“不如用腐骨疽对付那君清裴,”有人提议道,“谭凛不就是为此失了一臂,正好让君清裴也尝尝这滋味!”
其他人纷纷附议,胡鲁达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君清裴此人武功甚高,再加上有谭凛的例子在前,他一定对此有所防范,不一定能近他身,反倒是我们的毒极为珍贵,已所剩不多,不能再浪费了。”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了一番,终于有人提出了撤退,立即遭到其他人的反对。胡鲁达抬手示意他们冷静,“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据此地百里有座极为狭长的山谷,不若我们先行撤退至穷谷,再埋伏。”
众人心有不满,胡鲁达又道:“之前帮助我们的白先生在敌人军中还有棋子,时机以后多得是,先撤退补充兵力和储备,他们会配合我们的行动给敌军制造骚乱,连续征战半年,眼看就要抵达邑州,换做我我也不甘心,但如今我方损失惨重,兵力情况可谓一边倒,要论近身战恐怕还真不是君清裴的对手,况且,我们打消耗,最先消耗的不是敌人,反倒是我们自己。我们先到穷谷,再从长计议。”
近来军中人心浮躁,在场的将士们也都看在眼里,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胡鲁达说的是对的。
西域大军终是又撤数百里,直到横亘高山完全遮挡住大军。
时辰还早,天色却已经黯淡下来,北风打着卷从锋利冰冷的玄甲下溜走,被割成一道道更细小的风刃。
雪又开始扑簌簌的飘。君清裴收回目光,长|枪一抖,枪矛上的血液落在雪地上,宛如绽放的朵朵寒梅,妖冶鲜红。
“大帅,我们不追吗?”杨志伸长脖子问道,显然不想西域大军从眼中消失。
“穷寇莫追,我们先回去,安顿俘虏,整顿军备。”
大帅发话,杨志不得不耷拉着脑袋勒住缰绳。他还想再说什么,可看着愈下愈大、阻隔视线的雪,又悻悻地闭了嘴。
军队后方,靠近城门的地方,顾长英正在安抚一个被救回的俘虏,那俘虏是个老妇人,紧紧的攥着顾长英的手,老泪纵横:“将军,求求你,你一定要帮我们报仇,我老伴儿他腿脚不便,那群畜生见他走不动路,便将他弃在荒山雪地中——”
君清裴率何庆林等人走过来,杨志抢先开口道:“老婆婆,你放心,我们定不会放过他们!”
“真的?”老妇人眼中骤然燃起不屈与希望的火光,烧得君清裴心头一闷,这样的目光他见得太多太多,可每一次,都几乎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回应那眼神中的期待。
君清裴几不可查的一点头,掷地有声道:“职责所在,不容推拒。”
回了安平城,城门一开,却无激烈的欢呼,所有士兵有条不紊的进入城门,后方的小兵们则负责清理战场,寻回同伴的尸身和剑、矛等。墨海靠在城门上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忽然想起曾经那个边陲小镇外的大片沙漠,尸体堆得比山还高,血液浸透沙子不知深入到何处,折戟沉沙铁未销这说法似乎并不适用于这个世界,毕竟,他们连折断成两截的矛头都要回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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