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得将沉默打破,“意清,听叔父说兹兰山一案你破的很漂亮……”意清抬眼看我,眸中有天水清般的静谧与平和,他缓缓道:“孝钰,我不想骗你。是我父亲生前的旧部救了我……”他谨慎地环顾四周,倾身靠近我,低声说:“是我自己的父亲,你明白吗?”
果然是这样。我心中五味陈杂,难怪他不肯跟沈槐说。有些担忧地问:“可你已将兹兰山一案的原委据实上奏,陛下那边如何解释?”
意清拨敛过衣袖,将茶瓯端放在桌上,沉静道:“我初入山时在外敌环伺的险境中,幸蒙一个猎户之女相救。她父亲为救我不幸身亡,临终前我答应了他要照顾瑟瑟一辈子……陛下那边,我就说是蒙瑟瑟相救,藏匿在了猎户家里,等出来时,只见漫山尸体,至于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犹豫:“这样说行吗?”
意清意味深长地笑了,“就算陛下不信,就算姜弥不信,那又如何?他们若有证据就拿出来,若没有,又凭什么说我在说谎呢?”
不知为何,这样看着意清疏淡的眉眼,清风隽永的神情,我总觉得他跟从前不一样了。
---意清的动作很快,没出几天便将我要的东西送进了宫。
我让孟姑将曼倩和青女带到昭阳殿寝殿里,她们本是二八年华的少女,虽然为奴为婢,但是昭阳殿里的奴婢,也算养尊处优惯了,被拘了多日,自然惊恐万分,乍一见天日便忙不迭地奔上前来向我求饶。
她们说并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希望我能网开一面。
我从袖间将纤薄的金锁片和铜扣峦玉腰带取出来,扔到案桌上。她们二人都只望了一眼,便停止了哭泣声,惊惶失措地看我。
她们自然会惊慌,这里面一个是曼倩弟弟的锁片,一个是青女父亲的腰带。
我用闲凉的声音漫然道:“本宫没有多少耐心,我想知道什么你们心里都清楚,只要说出来,你们的家人就能活。”
曼倩和青女默然相互对视,松耷耷地低下了头。
我冷若寒霜地盯着她们:“祈康殿的绿珠给了你们多少好处,能让你们干这等背主求荣的事情。本宫自认待你们不薄,便是每年的恩赏也多过那区区数十两的银子了吧。”
两人一哆嗦,是青女先撑不住,跪爬到我的脚边,哀泣道:“是奴婢一时糊涂,奴婢不愿再当一个微不足道的绣娘,这才听信了紫苏姑娘的话……”曼倩听她将话说了出来,脸色骤时晦暗,颓丧地跌倒在一旁。
紫苏,姜紫苏!我咬了咬牙,故意漠然道:“姜小姐为何要让你们谋害太子,你们若是敢信口雌黄,构陷贵女,可要知道后果。”
青女求生心切,忙不迭地摇头,泣涕涟涟地说道:“紫苏小姐想要太子死,只要太子死了,朝中老臣必然会劝谏陛下广纳妃嫔。她日日进出祈康殿,那绿珠早就是她的心腹了,娘娘若是不信,只管将绿珠押来审问,奴婢愿和她对质。”
我见她也不像是有所隐瞒了,便让孟姑把干净的笔墨纸砚端上来,让她们将口供写下来。
嬿好默不作声地看着我,亦是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待曼倩和青女被重新押下去,嬿好忍不住忿懑道:“这个姜小姐想干什么,姑娘,咱们这就去告诉陛下,让陛下替太子做主。”
我的视线清淡幽蒙地扫过孟姑,最终落到地面的一颗清斑点上。孟姑乖觉地说:“奴婢要去查看娘娘的午膳,先行告退了。”
待孟姑出了寝殿,我将那两份口供展开,字字凝沉地看了一遍又一遍,讥诮地说:“姜紫苏可是太后的侄女,是姜相的女儿,你以为陛下就算知道了真相便会处置她了吗?”
嬿好执拗地摇头:“不,不会的,陛下爱重娘娘,疼惜太子,一定会有所决断的。”
我将口供拍在案桌上,抬眸看她:“姜弥指使芳蔼来害我的时候,他替我做主了吗?姜紫苏指使的可是祈康殿的宫女,那是太后的人,若要牵扯出来,首当其冲便是太后。他会为了我去让自己的母亲难堪吗?”凄清寒凉地一笑,幽幽淡淡问:“他会为了我去得罪自己一直倚重的舅舅吗?”
“那……”嬿好郁郁地看着我:“咱们就这么算了吗?”
我在唇角涟起一个清寒的笑意,“他们害我多少次我都能忍,可把手伸到润儿身上,就别怪我不顾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姜紫苏不是一心想往后宫里挤吗?我就让她高兴几天。”
嬿好怯生生地看着我,胆颤地呢喃:“姑娘,你别这样笑……”
---年节将至,宫中礼办渐渐操持了起来。先是腊月里的击鼓驱疫,而后是礼部筹办的傩戏。这方唱罢,那方登场,我趁着这一片混乱悄悄地派人将秦院令请到了昭阳殿。
我要求他做的事很简单,他也很识时务,并没让我多费口舌就应承下了。
第80章
萧疏襟袖冷,沧溟飘雪,新年便至。
太极宫中四处悬挂桃符辟邪,引屠苏酒,进五盘。上赐腊脂与柏叶与近臣,因松柏延年,耐得风霜雨雪,寓意以驱邪益寿。上在方辰殿垂毓升御,宴请百官朝臣。到了正月初五,萧衍要在方辰殿设家宴,召请皇亲国戚,照例这个宴会是需要太后和我出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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