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耶加突获得了默拓的拥戴,但突厥内部早已四分五裂,耶加突的叔叔须磨嘉占据了突厥南翼,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霍顿占据了突厥北翼,虽然明面上对自己的兄长还算恭敬,但其实招兵买马,意图也是十分明显。
本来这些事也仅是突厥内部的政务,大周如今也是内忧外患,腾不出手去管。但岂料可汗去世后,与大周修好的盟约亦渐渐不被一些人放在心上。特别是势力最强的须磨嘉,他纵然手下士兵屡屡骚扰韶关边境的大周百姓,韶关那边的兵报雪花片似得传送到萧衍的案牍上,都是向朝廷预警的。
萧衍看上去颇为头疼,夙兴夜寐,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说来也是,虽说骚扰百姓着实可恶,但也不能因为这个主动大兴兵戈,且不说韶关十万士兵久居安逸,难敌骁勇善战的突厥铁骑。但就大周目前的状况而言,南郡的李应晖久剿难灭,牵动了淮西和闽南的诸多兵力,而萧衍手中的北衙六军和禁军得负责京畿防卫,各地驻军也都各有职责,不能轻易调动。
实实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几日萧衍每日至多睡两个时辰,即便是躺在了榻上,也心事重重地难以入眠,眼睛睁的大大的盯着穹顶出神。
我不懂打仗,可也知道不能任由别人欺负的道理,便在他今夜数次叹气后劝道:“这有什么难的,既然不能打,那就把边境百姓牵进来就是,省得他们受敌侵害。”
萧衍一愣,好笑地摇了摇头,在榻上翻了个身看我:“如果人家来侵,咱们就又是迁移百姓,又是躲避的,岂不是更让他们觉得大周软弱可欺。”
“那就打”,我觉得很是简单:“既然不能躲,那就打。”
萧衍又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渺远:“韶关的十万大军并不在我的掌控之中,舅舅素来不主战,再者说,万一开战,许了他们粮草辎重,又将在外,怕不好掌控。”
我亦有些头疼,但垂眸思索了许久,问:“衍,如今你的手里只有禁军和北衙六军,那个淮西军虽说也誓词效忠,但终归不是嫡系。你为何不设法建一支直接效命于你的精锐之师?”
“你说的容易,军队的建制名录都是有固定章程的,且不说要耗费多少银两、年月才能建起来这么一支军队,但就目前局势而言,凤阁那边绝不会顺着我的意。”
凤阁依旧掌握在姜弥的手里,他自然不愿看到萧衍羽翼丰满、甚至能压制住他的局面。
我转了转眼珠:“既然建制都是固定的,又怕耗费银钱训兵、练兵,那为何不能从别处调?”
萧衍本是闲聊随意的样子,听到我这一句话忽而神色严肃了起来,仿佛触及了他的灵感,墨黑的曈眸愈加晶亮。
“从别处调……”
“对啊,你看,范瑛和卢芳奎虽然领兵在外,大权在握,可他们未必不想巴结你这个新君啊……”特别是那个卢芳奎,又是宁兰芷又是卢漱玉的,简直烦透了。但为了显得我此时脑子极清醒,极认真,不能说这样拈酸吃醋的话,只有略过,继续道:“从一开始先不必太多,只令各地荐选精锐入京,百中取一,甚至千中取一,于他们兵力无损,又方便你掌控,等到规模初成,或是征调,或是择选,不都容易许多了吗?”
萧衍盯着我,眼珠一动不动,但目光涣散,好像在心里揣摩推演,蓦然起身,去摸他的外裳,冲外面喊道:“来人,宣顾长青、徐文廷。”
见这架势,我忙抓着他的胳膊,“衍,这都什么时辰了,你就不能睡了明天再宣吗?”
萧衍心不在焉地把我的手扒拉下来,拍拍我的肩膀:“孝钰,你先睡,不必等我了啊。”翻身下榻,边低头系着腰带边拂开幔帐快步出去。
我泄气地躺回床榻,身边犹缭绕着他身上浓郁的龙涎香,他躺过的地方还带着暖暖的体温,可是寝殿里空空荡荡的,只有被他拂过的轻纱幔帐忽闪忽闪地飘动。
悔教夫婿觅封侯啊。
本是随口一提,萧衍却好像当了真,正儿八经地建起了新军。他以萧晠造反洛州守军疏防为名,从各地征调精锐,赐名翎卫羽林。
不过几百人,朝堂上没听到什么反对的声响,估摸着姜弥不屑反对吧。
只是这一来,萧衍跟打了鸡血似的,每夜连两个时辰都睡不满了。
我见天儿地独守空闺,他又不许我出去玩,连芳蔼都好似神秘了许多,轻易见不着人,时不时也只有莫九鸢来给我算个卦解个闷。
实在无聊透了,莫九鸢提议可以去练武场转一转,据说萧衍一日中总有一个时辰是在那里的。
我便只穿了寻常衣裳,脱下祎衣,和他一起摸到了那里。
场地宣阔,四面迎风,其间靶子竖着,飞矢流箭一齐射过去,有中红心的,也有顺着靶子跑偏了的。武器架上陈列着刀剑枪戟,不少彪壮大汗光着膀子练得满头油光。
我和莫九鸢躲在回廊底下,听几个刚练完武出来的,边就着皮囊带喝水,边议论:“这洛州,天子脚下就是不一样,我的个乖乖,哪是俺那旮旯能比的。”
没忍住捂着嘴偷笑,莫九鸢也笑,提醒我:“从各处征调来的,什么口音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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