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了咬下唇,回道:“衍,你曾经跟我说过,为了卢姑娘背后的闽南军,你曾动过联姻的念头,我也相信你并非是对她动了心,而是牵扯上权力、布局谋算,与人之间的关系便不那么单纯了。你与怀淑对我亦是如此,若你们仅仅只是你们自己,从未牵扯过别的东西,我一定毫不犹豫地站在你这边。可事实并非如此,姜弥这些年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就算现在没有证据,你心里一定有数。我父母的事情到现在都没有定论,很大程度跟他脱不了干系,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是你的舅舅,一手把你扶上了皇位,如今你们虽明暗相争,但你依旧倚重他,你们两个几乎还是绑在一起。而怀淑呢,他是我父亲生前最牵挂的人,我们家从小与尹氏交好,恩义相连,即便这么年过去了,也抹不去尹氏在我身上的烙印。”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将多年心结倾吐出来,确实有种轻松的感觉,但轻松过后就开始担心,小心翼翼看着萧衍的脸色,见他似是听得出神,好半天才回过来:“孝钰,这样的话我虽然听了有些难受,但我还是喜欢你这样跟我说话,句句发自肺腑,没遮没掩。”
我将提着的心放下,垂敛下眉目,浅淡一笑,颇为感慨地说:“当年我们不明就里,以为怀淑死了,父亲曾跟我说,让我不要再想着怀淑,也不要跟你有瓜葛,去找个普通人嫁了,安稳过一生。现在想来,他好明智啊。”
萧衍哼了一声,“你去嫁普通人,没准儿就嫁了个好色的,丑的,不爱你的。”
忆起往事,那懵懂莽撞的簪髻少女,却是自己一步步走过的旧时路,不由得感慨万千,莞尔一笑:“我现在有些相信缘分二字了,我们两就是有缘,也许注定了天要让我们在一起。”
听我这样说,萧衍终于笑了,“认命就好,你注定是我的,很早之前,我心里就有这样的预感了。”
第126章
看着他那得意样儿,我不禁也展颜,原本残留的愁绪也只觉淡了许多。
---接下几日,韶关那边屡屡传来战报,自是须磨嘉得寸进尺,对大周边境滋扰更深。萧衍力排众议,决心与须磨嘉一战。
原本社稷不稳,贸然开战实属冒险。但细想,突厥内部也是四分五裂、相互倾轧。且不论与须磨嘉势同水火的霍顿,就是突厥可汗阿史那耶加突也对须磨嘉忌惮已久,八成也会乐得坐山观虎斗,不会管他。
所以与大周交战的至多也只是须磨嘉一脉,这样算来,胜算便多了。
只是,此次征战所指派的主帅是顺远将军雍文,众人皆知,这可是姜弥的心腹。
萧衍封雍文为主帅,执掌韶关十万大军,总领兵防政务,可谓是大权在握。也难怪姜弥会松口,同意此次征战。
自开战以来边疆的奏报便是纷叠而至,有时一日内传驿官能进行宫四五趟,黄锦塑封的奏报小山高般的摞在萧衍的案桌上,现在连用膳时都是坐在案桌前边吃边看了。
不知为何,虽然烽火所燃在千里之外,但我心中还是不安,劝萧衍:“既然战事已起,不如我们早日回长安。”
萧衍的眼睛紧盯着奏疏,连眼皮都不曾抬:“洛州这边还有许多事没了,你便放得下吗?”
我叹道:“虽有些放不下,但我更担心你啊,近来我总是有不好的预感,觉得要出事。眼下洛州城都是姜弥的军队,真正能供你差遣的只有禁军和新建的翎卫羽林,万一要是出什么事那可怎么好。”
萧衍沉默了一阵儿,终于将手中奏疏放下,伸手把我拉到他身边,温声道:“孝钰,这些日子我这边政务繁忙,累得你也不能好好休息,所以难免焦躁紧张了些。你不用太担心,我心中有数,就算我不拿自己的安危当回事,也不会让你跟着我涉险的。”
看着他清隽秀昳的面容上隐隐透出疲倦,但依旧气定神稳,有着安坐钓鱼台的沉着。我紧盯着他的眉目,问:“衍,你可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他神情微滞,但如夏日碧波上的水沫,飞快地抹掠了干净。但依旧没有瞒过我的眼睛,“你果真是有事瞒着我,你是在背后筹谋什么,还是有什么打算?”
萧衍默然垂敛下眼睫,没有回答我。
这时内侍进来禀道:“陛下,洛州尹求见。”
萧衍脸上隐隐透出庆幸,好像这样的打断将他从左右为难的境地里解救出来似的,立马说宣。我恨恨地看了他一眼,便回身往屏风后去了。
隔着薄绢屏风,听那洛州尹嘴唇打颤,战战兢兢地禀说,天牢被劫,前几日以偷盗罪名抓捕那些道士都被劫走了。
萧衍冷淡地瞥了他一眼,音调也甚是寒涔:“天牢守卫森严,竟连几个小贼都守不住,你这洛州尹是如何当的?”
洛州尹撩起前袂跪地,愁苦道:“臣没守住囚犯,罪无可赦,臣不敢推脱。只是这来人数目众多,皆武艺高强,又好像是有备而来,对洛州天牢十分熟悉,牢中守卫死伤大半,也没能抓住其中一二,臣无能至极,实在有负圣恩,罪该万死。”
御座上许久无声,我见萧衍手中把玩着紫毫御笔,一片幽思之色。沉吟了许久,再开口时声音有所缓和:“这件事你禀报过姜相吗?”
洛州尹回道:“尚未,臣已写好了请罪折子,还没发到凤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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