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我搂入怀中,青濯的面容上漾过温煦柔软,像是能将坚冰雪霰都融化一样。
我闭上眼睛,靠在他怀里待了一会儿,轻声说:“衍,让宜川姨母回长安吧。”他未语,我接着说:“从一开始我就想说了,可我不想让这件事情看上去像是一笔交易。”
萧衍终于开口:“说起来姑姑也并没有大错,若你想让她回来,那么她就回来吧。”
我唇角微弯,心中悦然,却见他悄然低头看我,俊秀的面容上也闪动着笑意:“孝钰,我现在才觉出来若是能让你高兴,那么很多事情其实也没有多么重要……”
几乎与话音同时落地,幔帐外步履轻碾而过,我们同时回头看去,见魏春秋的身影模糊,却晃如筛糠,显出万分的慌乱,“陛……陛下,不好了,顾大人府上来报,说……说……”
我心中掠过不祥的预感,不禁松开了萧衍,忐忑问:“怎么了?”
“靡初郡主自杀身亡了……”
萧衍上前走了一步,雀羽绯开的袍裾划过青石板地面,掀起一阵轻尘,他一贯清冷的声音里竟带了一丝颤抖:“什么时候的事?”
魏春秋躬身道:“刚刚才发现,郡主一下午就把自己关在内室,心情郁郁,顾大人回府后进了内室,才发现郡主早已饮鸩身亡多时,身体都凉了。”
我不自觉后退了一步,竟来不及分辨陡然袭上心头的是伤戚、愧疚还是旁的什么……我答应过英王,一定会护她周全的,靡初,靡初,都怪我,除了这样的事,我应该先安慰你的,先将你留在我身边再徐徐图之,是不是,你就不会出事了。
---朝堂上关于新税法之争在君臣的默契中悄然退却,可任谁也没有想到,最后会是这个结果。
顾府缟素高悬,远远便能见到素白绕着灰败的墙垣、石狮,隐没在街衢尽头,门前冷清得很,几可罗雀,大约是知道靡初为何自杀,很多人不敢来吊唁吧。
我和萧衍一路无言,等到了顾府,内侍将漆台梯搬到车舆前,萧衍先下,朝我伸出手,我甫将手搁在他的手心里,见府门旁侧停了一架悬素帐的宫制马车,他只看了一眼,道:“是芳蔼的。”
芳蔼与靡初年龄相仿,一起长大,自幼|交好。她来的这样快,足可见情分至深。
我不禁有些担心,往萧衍身旁靠了靠,顾长青素服出来迎驾,颀长的身姿叩拜在阶前,“臣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萧衍亲自上前将他扶起来,君臣相顾,却是无言,顾长青脸上沉浸着悲痛,显得有些苍白,略微欠身,嗓音沙哑道:“陛下请,娘娘请。”
这座府邸还是当年萧衍赐给他的,东盛巷中绝佳的地段,四面宣阔,三进三出,飞檐赤瓦是当年工部特意新上了漆,现如今看,依旧鲜亮气派。
棺椁尚停在堂前,灵位在上,芳蔼正往炉鼎里插香烛,听见内侍通报,回过身来,不施粉黛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几乎僵硬地敛衽为礼,“参见皇兄,皇嫂。”
萧衍走到她跟前,见她衣衫单薄,露出几分怜惜:“天气这样冷,你怎么不多穿一点再出门?”芳蔼垂敛下眉目,却显出几分讥诮,以近乎刻板的声音回:“多谢皇兄关心。”萧衍沉在原地,半天没说话,也没什么动作。
案桌上黑檀木为底,以白漆写着“萧氏靡初之位”。我上前,冲萧衍道:“陛下,我们给靡初上柱香吧。”萧衍这才将视线从芳蔼身上移开,随我一同上香。府中仆从自外面悄然而入,附在顾长青耳边短语,顾长青脸色沉静,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待星火攒动的香烛插进鼎炉中,顾长青才到萧衍跟前低声道:“陛下,他已来了,在西厢房等候。”
萧衍将臂袖抬起,冲我道:“孝钰,和我一起去吧。”我知他和顾长青口中的‘他’是怀淑,却见他们在芳蔼面前三缄其口,并不欲让她知道太多。可看她对萧衍的冷淡疏离,心中又不忍,想要对她说什么,萧衍倏然抓住我的胳膊,凤眸微眯,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抬头看他,将几欲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怀淑依旧是一身凉缎缁衣,可却换了素白无刺绣的。他在绣榻上端坐着,抬手斟了三杯茶。
“这事情,衍儿你绝对难辞其咎,若不是你在气头上非逼着顾长青休妻,对方也不会想出这样阴毒的招式。”
怀淑的话干脆利落,甚至带了一丝锋利之感,直直地朝萧衍刺过来。罕见的,萧衍没有恼怒,反倒微垂了头,形容懊恼愧疚,一副做错事孩子的模样。
我也有气,这几天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可如今也不是过分责难他的时候,便问:“你们口口声声靡初并非死于自裁而是他杀,那么到底是谁,可查出来了?”
怪异的,萧衍竟抬起头和怀淑交换了神色,而后几分犹豫,几分忧虑地冲我道:“孝钰,你要答应我,万不能冲动。”
看上去,是要对我和盘托出了,可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光景。
“其实这事从头到尾都是冲着顾长青来得,不过是借了靡初的手,那个偷偷和端綦姑姑联络的侍女可大有来头,顺藤摸瓜,查到了海陵东阁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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