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润一愣,见萧崵近乎于义愤填膺地说:“论身份,你是当朝太子,国之储君,未来的天子;论年纪,你年方十五,风华正茂;论内室,你尚未娶妻,妃位空悬。综合下来,难道这些美女们不是更应该给你递情信?”
景润捋了捋鬓发,隐约觉得他五叔说的有理,可他也实在想不通,不过一桩点缀枯燥生活的桃色艳闻,怎得让他好像真动了怒似的。
看着他懵懂无知的模样,萧崵仿佛看见了从前的自己,愈发悲从中来:“你父皇虽说还不算老,可已经这把年纪了,凭什么还这么招小姑娘喜欢?”
“肤浅!全都是些肤浅的!”
景润彻底摸不着头脑,诧异错愕地盯着头顶几乎冒出小火苗的五叔看了一会儿,见端王妃正领着五岁大的堂弟进来,忙躬身揖礼:“婶婶。”秦银霜撒开手,堂弟便往景润怀里钻,两个晚辈玩在一处儿,她看了看面容犹带不忿的萧崵,问:“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萧崵忙将纷繁复杂的表情摸掠干净,鞠出一抹笑:“没……没什么。”
秦银霜狐疑地左右端视他,觉得他有些诡异,似乎平静的外表隐隐憋着坏,一副要生事端的样子。
然而没等到萧崵使坏生事,一桩重闻如天降巨石,砰一下砸了下来。
当朝太子让人给绑了。
当日萧景润来端王府纯属稀松平常,跟寻常人家亲戚串门似的,一个月来八趟,从不兴东宫仪仗,带着的侍从护扈也是潦潦草草十数人,从端王府出来拐进东盛巷,直接让人一麻袋兜头盖下劫走了。
剩下被打的七零八落的东宫侍从忙不迭地跑回端王府报信,萧崵迷瞪瞪地看着那些慌慌张张的开口闭口,一时无法接受,这是青天白日的,有人在天子脚下把东宫太子劫走了?
秦银霜率先反应过来,忙说:“殿下,你得快些进宫向陛下禀报,太子是出了端王府被劫,万一……有个差池,您可脱不了干系。”
萧崵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连便服都来不及换下,连爬带跑地直奔皇城宫门而去。
萧衍正举着户部刚呈上来的课税奏报蹙眉,自打萧崵进了太极殿就没给他个正眼,直到他颤颤巍巍、哆哆嗦嗦地说:“景润一出端王府就让人掳走了,臣弟已审问过东宫侍从,他们也说不明白……”
他那高冷矜贵的皇兄终于把一双秀昳的凤眸从奏折移到了他的身上,看了他几眼,吩咐内官:“召京兆尹和左监门卫中郎将。”
浣白的内侍锦衣从萧崵跟前迅疾而过,他只觉眼前一晃,几乎要被乱成一团麻的困惑搅得天翻地覆。
“臣弟实在想不通,长安城内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劫掠当朝太子?”
萧衍亦蹙眉凝思,略显嫌弃地看向他:“景润今日可穿着冕袍,带了东宫仪仗?”萧崵摇头:“没,他来端王府鲜少这么郑重其事。”
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在桌面上,根节分明,鼓点幽长,响在静谧无声的大殿里,如催魂似的,把萧崵扰得越发烦躁不堪。
他负着手来回走,陡然听萧衍清冷的声音飘过来:“别走了,走得朕心烦。”
这才注意到,平放在案桌上薄韧的宣纸已被揉成了团子,潦草扔到一边。萧衍也没了耐心再去看奏折上密匝匝的账目,只垂下那纤长浓密的睫宇满腹心事的沉默着。萧崵看他看得久了,觉得他这位皇兄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岁月似乎格外优待他,容颜俊秀,气质雍贵,依旧是倾世的风姿,有他在的地方,若明珠在侧,能轻而易举的让旁人都失却了颜色,难怪能引诱那么多女子飞蛾扑火似的往上贴。
等等……
萧崵似乎从一团乱麻中抓了跟头绪,战战兢兢地偷眼看萧衍,“皇兄,你还记得龄珠吗?”萧衍果然露出迷茫的表情,听萧崵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就是蔺安堂姐家的那个闺女。”萧衍神情一滞,奇异的生出几分警惕,目光炯炯略带凶戾地盯着他:“好好的,提她做什么?”
“今儿上午,她到端王府来过,非得让臣弟引荐再让她单独见一见皇兄……”萧崵紧觑着萧衍的脸色,后脊背浸上一层冷涔涔的薄汗,“景润也在。”
萧衍的表情甚是复杂,视线如被捻成了一根细刃般的丝线,劈空向他扫视而来,骇得萧崵一个激灵,几乎要当场扑倒求饶。
内侍这个时候进来,说是京兆尹和左监门卫中郎将到了。
萧衍吩咐他们:“暗中盯着蔺安郡主府,盯着那个许龄珠,但不可轻举妄动,十拿九稳之前不可打草惊蛇,别让她伤了太子。”
两人齐齐应是,忙下去筹备营救事宜。
萧崵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讪讪地回看皇兄,听他恶狠狠地说:“润儿要是少了一根汗毛,你给朕等着。”
萧崵心中万分惶愧,又替景润担着心,这孩子自小是他看着长大的,温顺乖巧又善解人意,他这当叔叔的心里疼得紧。眼下虽说这事儿根源不在他身上,但怎么说也是他处事欠妥当连累了景润,如今这大周朝的孤苗儿生死未卜,他心里倍感煎熬,倒不觉得皇兄说话刻薄了,低了头,哀戚戚地说:“景润要是有个什么,不等皇兄发落,我也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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