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头月向西_桑狸【完结+番外】(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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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嬿好嗓音清脆:“能出什么事,皇后与姜相那样手腕,内宫与朝里……哪还有能掀起风浪的人?”

  我不想搭理她了,将头歪到一侧,睁开眼盯着窗帷上悬着的姜黄丝绦看。心想,杀兄欺君、构陷当朝丞相、出卖军情、诱引外敌入侵……一笔笔算下来,按照大周律法,该怎么断。砍头,凌迟,还是满门抄斩。

  嬿好安静了一会儿,从包袱里摸索了一阵儿,找出一个方正的小木盒,她弯过身递给我,笑嘻嘻地说:“给姑娘收拾闺房,找出旧时你最喜欢的物件,快看看吧。”

  我接过来将木盒推开,见韧实的木盒里安静躺着一枚白玉同心结。铜钱大小的白玉中间凿了孔,以红丝绦穿过孔编出了同心结的样式,将白玉堪堪嵌在里面。因过去了许多年,丝绦有些褪色了,不复往日那种鲜妍夺目的红。

  腰间双绮带,梦为同心结。

  这同心结是怀着玉的,在出嫁时被我留在了闺房里,不曾带走。我将它拿在手里看了一阵儿,心里悠悠转转不知该想些什么,复又将它放回盒子里交还给了嬿好。

  “你把它收着吧。”

  嬿好一怔,大约终于觉出些不对劲了,没说话,默默地将盒子又放回了包袱里。

  行到半路上下了一场雨,淅淅沥沥细线一样蒙蒙落下,宫里宴饮断绝,弦乐噤声,只有背着药箱的太医慌慌张张地赶着出宫门才引起了一丝翁乱的声响。我推殿门而入时,正见萧衍抱着锦被半倚靠在床榻上发愣,他听见声响偏头来看,见是我忙翻身下榻,将被子往里一扔,披着寝衣跑了出来。

  “不是说要在家里住上几天吗?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殿内熏龙烧得正暖,瑞脑香气飘飘淡淡,周遭静谧,只有窗檐下落雨的声音。我一时好像从冰天雪地里走进了一个极温暖极安逸的境域里,紧绷着的心弦不由自主地松了下来,而那些被封存的情绪也无可抑制地飞奔出来。

  我抬头望着萧衍的脸,脸颊湿热,泪珠儿从腮上掉在手里,吧嗒吧嗒,止不住。

  萧衍忙伸手给我擦眼泪,边擦边着急地问:“孝钰,你这是怎么了?”

  我抽抽搭搭地哭了一会儿,萧衍从袖子里摸出一方丝帕给我抹着眼泪,絮絮地说:“你好容易回趟家,怎么大半夜哭哭啼啼地回来了,姑姑说你什么了吗?还是姑父……”

  我扑到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腰,在他胸前蹭了蹭。萧衍好像被我吓了一跳,僵直着胳膊半天才将我抱住。

  殿门倏然被撞开,内侍跌跌撞撞地奔进来跪在萧衍面前,结结巴巴地说:“殿……殿下,不好了,陛下吐血了,皇后让奴才来请您,快……快些和太子妃去太极殿守着,晚了,怕来不及了。”

  窗外雨势大了些,渐成滂沱,漫过六宫延楼,若珠帘重幕浩然垂下。

  我忙松开萧衍,给他找外裳、腰佩、环绶,他边穿衣边问内侍:“什么时辰了?”

  内侍端着拂尘,颤巍巍回道:“亥时一刻。”

  亥时,那就是宫禁了,外官不得入内。而内宫禁卫,骊山的案子后尽掌握在姜弥的手中,姜弥,我望了一眼萧衍,他眉宇细拧,仿若陷入沉思。我心中暗道,应不会出事罢。

  ----太极殿内已乱做一团,内侍宫女端着汤药进进出出,太医全聚在寝殿外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萧衍已在内侍拥簇下进了内殿,宫女引着我去偏殿等候。甫一进门,就听见姜弥的声音传出来:“召什么大学士,给我召左监门卫中郎将,把康王和齐王给我看起来,若有一点异动,立刻就地格杀。”

  一个有些面生的官吏慌慌张张地奔出来,险些被门沿扳倒。

  皇后正在座椅前来回走着,拖沓的凤翎摆尾扫过青石地板,看上去颇为魂不守舍的样子。见我进来了,她停下了脚步,神色有些复杂地看我:“孝钰,进来。”

  姜弥朝我微稽首,“太子妃娘娘,陛下危在旦夕,您……就先不要离开太极殿了。”

  我的视线在姜弥和皇后之间巡弋了一圈,这是什么意思,要软禁我吗?

  内侍捧着一团明黄的锦布,俏声地踱至姜弥跟前,略微顾忌地扫了我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陛下发旨,晋升沈少卿为大理寺卿……”姜弥瞥了他一眼,眸中露出精明的光,“这都什么时候了,先放着吧。”

  内侍犹豫着说:“可外诏已发向尚书台了……”

  姜弥盯着那份诏书的外瓤看了看,面上神情幽深而晦暗,负手说道:“那明早天一亮,你就快去吴越侯府宣旨。”他见内侍忙不迭地退出去,面上露出一丝玩味略带阴狠的神情:“一个大理寺卿,能翻了天不成。”

  我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皇后,她心不在焉地拨弄着腕上的墨玉手镯,但似乎比我方才进来时镇定了一些,屈身坐下,暗绿的裙缎延了一地。她往殿门口瞥了一眼,忙不迭地起身迎了上去,我见萧衍大步流星地进了偏殿,径直朝姜弥走过去。

  “父皇要传安阳和端綦姑姑入谒,还有芳蔼,康王和齐王。”

  姜弥静了一瞬,沉吟着说道:“令内侍向几位公主府上分别传召罢,至于康王和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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