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颐冷淡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嗤。”
那文曲星正要开口,闵时易却自己笑了一声,不咸不淡的,像是拒绝了天颐帮他解除尴尬的好意,而后眉尾一扬,不以为意,“我愧疚啊,于是我将闵月明杀了,夺了他的位置,做了妖界之主啊。”
在场的人一阵惊悚,毕竟在那些正派的心里,一个平日里时常拔剑斗殴的颜夕就已经够他们批评数百次了,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人连杀人都说得这么顺口,偏生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意料之中,连文曲星也被他说的话震住了,一个“你”之后瞪了半天眼睛,愣是没想出来要接什么。
闵时易颇觉无聊,摆了摆手,“打断你说话了,真不好意思,你继续吧。”
这话是对颜夕说的。
对方看也不看他,淡淡回了句:“无妨。”
既然道歉便算了,颜夕心道。
“我被灵犀带回了仙界,在灵犀山上安顿下来。我心中有恨,却报复无门,直到某天夜里,我看到那些战败的囚徒被运往门派后山,一个强大结界之内。”颜夕的声音如玉石相撞,清脆冷淡,但也太过平静,紧张的氛围由她口中讲出,也变得干巴巴的。
“我乔装在夜晚结界开时跟了进去,见到了一座建于整个山体之中的监狱。”
黑暗的甬道内只有一排灯火燃着些微的光,但间隔太远,完全是杯水车薪。
灯架上的怪物在昏黄的火光下,愈发显得张牙舞爪,可来人听着黑暗中传来的一声声痛苦的嚎叫或呻|吟,感到一阵兴奋的战栗。
那些俘虏被关得太久了,几乎并没有什么困难,便可以从这些东西口中得到来人想要的东西。
——禁术。
想要报仇,一个人除掉那些灭村之人,纵然剑法练得再好,如何能单枪匹马地灭了两界?
有人惊呼:“你……你竟想灭了两界?”
离之一个眼刀撇过去,却不是对着对方,“四皇子,希望你的人,懂些礼节。”
无意义地打断人说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宇文翊朝他抱歉一笑,脸色微沉,看向身后之人。
那人早已低下头,悔不当初。
颜夕的话音只顿了顿,便再次续了起来,似乎这个插曲并未影响到她什么。
“禁术之所以被称为禁术,便是因为可以用少的损失换取最大的利益。我以解魂堕鬼,在几界恣意穿梭,偷了冥界的生死簿后,将妖界参与过此事的人,一部分扔给了人界,扒皮做裘;一部分复生,以魂魄之力控制其成为如今的狼狐,更是在魔界少主破纪之时,将他掳走,抽了他的记忆,封印他的气息,让他在人界享足乞丐的日子,自生自灭。”颜夕的声音放缓,后面的几个字听起来猝不及防染了些许狠厉。
“我要用这些禁术,让他们,互相残杀。”
在灵犀老祖为了门派四处奔波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绝对不会想到,自己带头消灭的禁术,竟被自己的徒弟学去了,还……神不知鬼不觉的搅起了六界风波。
颜夕说这些的时候,始终没有回头去看离之的表情。
明明只是复述而已,但提到那人的曾经还是让她的心里不可抑制地酸涩起来。
一界少主,幼时享尽荣华,身边亲朋好友无不宠着敬着,有这天底下最好的待遇,本应无忧无虑的长大,却因为上一辈的恩怨被迫忘了所有,沦落成乞丐,与流浪街头的人抢饭,难逃拳打脚踢。
偶尔记忆错乱,才刚刚发生过的事情再次在他脑中消弭。
不知过去,前路茫茫。
又凭什么呢?
他又做错了什么?
她见到他时,衣衫破烂,满面脏污,头上的发像茅草似的堆着,身形瘦小得根本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
便是那些达官贵人养的一条狗,都比他那时活得好。
难怪他那时眼中明亮胜过繁星灯火,将她错认成了救世主。
其实她……又有什么资格呢?
“那这么说,你岂不是第一次仙魔大战后不久便开始谋划这件事了?”有人疑惑出声,“那又为何,狼狐在近几年才现形?”
颜夕被这两句话拉回神,懒得去瞧到底是谁问的,垂眸淡淡回道:“我在等。”
“等控魂术发挥效用,灵犀……不会成为我计划中的绊脚石。”
虞姒颤抖地支着剑,一言不发,好似累到极致,旁侧的人亦是一声不吭,心里的绞痛到底没能控制得住,眼泪一滴接一滴,深深砸进地里。
这灵犀派,也只剩面无表情的沈北砚与颜夕自己能忍受得了她这如刀般锋利的话了。
字字诛心,捅得鲜血淋漓,偏偏还要再持着刀柄转几次,连一丝活路都不留。
红鸢面容平静,但手却紧紧捏住烟斗的手柄,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是有过最惨痛的经历之后却仍无法控制住的怨怒。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
怪不得她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师父。
他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很多想法,但最终仍是停留在那日的鲜血之中。
长剑穿心而过,却滴血不沾,剑尖在日光下闪烁,好似一朵烟花,倏然绽放出火光,炫目却……令人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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