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青未痛斥道:“怀素,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对我隐瞒么!到时一月之期一过,你变不出一个活生生的段尧欢,如何向圣上交待?到时圣上新仇旧恨一起算,还不变本加厉地折磨你?”忽然回味过来,喃喃道:“一月……”倏地看向周怀素:“怀素,难道你……”
周怀素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不错,我当然不能令段尧欢死而复生,之所以同圣上那样讲,无非是作拖延之用。圣上虽清楚她如今病情严重,活命不久,但她只召你一人问诊,未得你相告实情,并不曾知晓她如今距离大限之期其实至多不过一月,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既然如此,我们就要好好利用这点,只要拖住圣上一月,保住我们一月平安,等一月之期一过,圣上驾崩,到那时,新帝年幼,根基不稳;而我贵为丞相,位高权重,又有谁敢动我?”
庄青未点了点头,神情有些茫然,似乎是还没从周怀素刚才那番话里回过神来:“那之后呢,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周怀素笑道:“自然是随你一起回苏州了。”
“回……回苏州?”庄青未以为是自己听差了,但那一字一句,至今仍清晰地回荡在耳畔,分明就是那个意思。他不由得大喜过望,声音发颤地问道:“当真?”
周怀素仍是一副笑微微的模样,笑容温柔敞亮,半分不似作伪:“自然是真的。你说的对,圣上她对我根本没有半分情意,我为她做了这么多,到头来只不过是空梦一场。现在想来,其实没意思的很。再有一月,圣上就要走了,我也不得不醒了,往后这京城,再也没有值得我留恋的地方。倒不如,就跟你回苏州。”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如今正值冬月,窗外正是万物凋敝的颓败景象,周怀素眼见一片枯叶教冷风一吹,轻飘飘地落了下来,而后在风中轻轻地打了几个旋儿,等终于落到地面,一切尘埃落定,它便静静地躺在那儿,宛如一具破败的尸体,终于耗尽了它最后的生机。他于是有些出神,轻轻开口道:“凡事总该有个了结。”
庄青未观察他的神情,不知怎的,突然脱口而出道:“怀素,你不会骗我吧?”
周怀素收回目光,看着他笑道:“怎么会?从小到大,我几时骗过你?”
庄青未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又皱眉道:“只不过不知怎么,我心里总是有些放心不下……”
周怀素道:“不用担心……青未,你上次炼制好的还魂香,如今手头上应当还有剩余罢?”
庄青未笑道:“这还魂香用量极省,那崔家小姐几乎半张面皮的疤,也不过用了小小一块,如今还剩下许多呢——不过怀素,你问这个做什么,左右段太傅也是用不上这还魂香的。”
周怀素道:“那便好,既然这样,你就随意摆副样子当做炼香,不让旁人看出端倪即可。”见庄青未望着自己,面露惑色,便笑道:“做戏就要做全套,还魂香是一定要准备好的,这一个月里,你务必将其妥善保管,万不可等到了时候,却拿不出来。”
庄青未虽觉周怀素此举实在多余,但既然他如是说了,便也笑着应承:“好好好,我一定好好保管,虽说到时候我们救不活段太傅,但好歹这还魂香是交上去了,也不至于教你全然失信于圣上。”
周怀素淡淡“嗯”了一声,耳边却闻庄青未欢快道:“怀素,我们再有一个月就能一起回苏州了,我如今单是这样想想,就觉得好快活!所谓‘美梦成真,心想事成’,也不过如此罢!怀素,真是谢谢你了!”
周怀素扶了他的肩道:“傻话,你我之间,何需言谢。”微微抬起了手,又落了下去,不轻不重地拍在他的肩膀上:“青未……”
这一日天亮时分,宋卿鸾刚歇下不久,她难得有片刻安眠,却被外面不知何时起来的噪杂动静给吵醒了,她于是出声唤来小全子,烦躁道:“混账!外面何事这么吵?都不想活了么!”
小全子连忙小心回道:“是……是小皇子,他命人请了几位高僧进宫做法事……如今那几位高僧正围在殿外诵经呢,无怪乎圣上会觉得吵。”
宋卿鸾揉着眉心道:“承瑾又在搞什么名堂,好端端地做什么法事,偏还要在我寝殿门外,真是不像话!”倏地睁大了眼睛,抬头看向小全子,语调诡异地上扬:“法事?什么法事!他们在门口念的……是什么经文?”
“是……是超度亡灵时念诵的《地藏菩萨本愿经》……”
“超……超度亡灵?”宋卿鸾眼前一阵发黑,勉强撑起身子,望着小全子极短促地笑了一声,眉目间尽是狠辣之色:“超度,谁的亡灵?”
小全子腿一软,连连后退了两步:“圣……圣上……”
宋卿鸾也不待他回答,起身踉跄地跑了出去。小全子反应过来,见她已跑至殿门口,赤足着地,竟是连鞋袜也不曾穿,身上也仅有一件单薄里衣,便连忙拿了一件披风追了上去:“圣上,外面天寒,当心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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