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
霎时,画舫里传出酒杯碎裂之声。
同时,无数的黑影如潜龙般从其他五条画舫上同时飞起,呈包围之势向中心画舫攻来。
仆人慌了神:“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少年不慌不忙的丢了酒杯,向画舫内走去。入眼的,先是摔碎的酒杯,再是脸色惨青的李建中,以及被人影挡着的高参和……横在他脖颈的利剑。
两个东厂番子上前拦住他:“公子,还请您出去。”
“你们能保证颜孝若没事?”
“能。”
“好,我出去。”
甲板上已经响起了刀光剑影的声音,打斗十分激烈。但不消得半刻功夫,又陡然回归寂静。
少年踏出画舫,一股血腥之气钻鼻而来。
数道尸体横七竖八散落着,鲜血从船舷流入庸河。几个东厂的人已经在清扫尸体和痕迹了,各自分工更是惊人的明确。
好一场预谋已久的算计!
半盏茶后,一声凄厉的呐喊在船里响起。灯火从帘缝里流出来,有人影从惨淡的光色里缓步而出。
袍边沾满了暗红的血迹,修长指骨上也绽放起数朵血色的花。
他说:“高参死了。”
少年从袖中掏出洁白的手绢来,为他擦拭手腕的血迹。
他说:“我亲手杀了他。”
手帕被血染红了,少年嫌弃地随手一抛,手帕就随风掉落在了水面上。
他说:“鹤兮,我杀人了。”
“他本就该死。”颜孝若偏头看他,少年重述刚才的话,“我说,他本就该死。”
许多年后。
徐鹤兮回忆那年的中秋之夜。
那个少年面容冷漠地说着自己杀了人,似乎是一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可只有他知道,那双沾满鲜血的手颤抖的有多厉害。
他也记得。
他最后离去,在风里留下那句让人心碎的话。
他说,鹤兮,从今后,我和你再也不一样了。
因为……
那夜起,他彻底变了。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作者有话要说: 1.走月:中秋月圆之际拜亲访友,馈赠糕点、鲜果等食品。2.木樨:桂花,丹桂。
☆、中秋
“东厂厂公死了?”
“嗯,中秋夜喝多,掉进河里死的。”路人悄悄摸摸道:“听说尸首都被吃了,一直没捞上来。”
“皇上会下旨问罪吗?”
“我哪知道。”
一连数日,高参之死成了庸城茶余饭后的热点。今日,福船就要返回京都,如今厂公死了,仪仗也没法大办了。
渡口。
李建中等人来给万竟欢送别。
“同知大人,那夜中秋感觉如何?”
“厂公惨死,我心痛不已。”
“惨死?怎么个死法?”
“厂公醉酒失足,正值庸河水涨,被卷入曲流。数日找寻不见,怕是已然沉尸湖底,或被鱼虾给吃了。”
“说的不错!”万竟欢颇为欣慰地点头,看向身侧几位档头,“你们说是吧?”
众档头点头:“说的一丝不差。”
“哈哈……”万竟欢勾着唇,翘着兰花指放纵地笑了,“同知大人,记着,想让嘴巴变紧,要么你自己缝起来,要么让咱家动手。你是个灵巧的人,咱家也就绝不会亏待你。”
“微臣定为万……厂公马首是瞻。”
“好好好。”末了,万竟欢拍拍他的肩膀,上了福船。六位档头一字排开,守卫在他两侧。
“臣等恭送万档头。”
万竟欢将庸城的富丽纳入眼底,高傲地扬起了下巴:“扬帆,回京。”
“是。”
船夫喊道:“扬帆了!”
华帆瞬间升起,在百姓的跪拜里。数十艘福船渐行渐远,消失在了海平面上。
一通判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由衷道:“高参总算是死了!这下,我们有太平日子过了。”
太平日子?
李建中的眼中闪过万竟欢放肆的邪笑,继而划过中秋那夜长相美艳的少年。
利剑微抬,轻易了结高参性命。
那份面不改色的残忍,又有几人能做到?
“好日子?怕是难啊!”李建中摇摇头,叹息着走了。
远处的海平面,橘黄色的日头升了起来。青霭色的天空也染上了模棱两可的落叶黄,深秋就要到了。
这庸城,又安静了!
半月时间刚过,静慈和商昭返回了慈悲庵。
静慈在庸城讲经,得了些香火供奉。加上官府米粮的恢复,慈悲庵的日子也变得宽松起来。
中秋的团聚错过了,惠行提议要聚一聚。如今各方都不欠缺,静慈便答应了。天刚亮,惠行就给大家安排了任务。
会砍价算账的姑子,进城去买时令蔬菜和水果;身强体壮的姑子收拾膳堂,摆放桌椅。其他姑子准备菜谱,充当下手洗菜切菜。擅长炒菜的姑子则负责主厨,其他剩下的十几个便到处帮衬着,顺便烤些月饼。
因为集市上的月饼实在是……太难吃了。
惠行是“总管”,大小事务由她指挥,但不亲自上手。商昭是“小姐”,没人舍得她动手。静慈是住持,没人想着去麻烦她。
中午,进城去的姑子都回来了。买了许多菜,有鲜菇,冬笋,腐竹,莴笋,等,水果买了葡萄,荔枝,石榴,甘蔗等,还买了些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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