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行,红梅开了!”她焦急的抓着惠行的胳膊,药汤都洒了出来。
“你们都出去。”
“师姐,昭儿想留……”
“你也出去。”
“……是。”
看着女孩离开,惠行这才安抚起静慈:“师傅,你病了,在说胡话。”
“惠行,慈悲庵的红梅……”
“没有,它没开。”惠行坚定的摇头,按住了静慈的身子。
“我梦见它开了。”
“没有。”
“可陈轩告诉我,它开了。”
听见那个男人的名字,惠行生出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师傅的过去她并非没有听过,可谁能想到这么多年了,她终究没有放下。
紫陌红尘,大千世界。
面对刻骨铭心的过去,谁又能真正的放下?
“惠行,我求你带我回去。”
这一刻,她不再是远近闻名的慈悲庵住持,她也不再是故作坚强的超脱女子,而是那个出身名门,家世高贵,远近闻名的才女杜乌慈,是那个饱受折磨,却最终失去一切的女子。
“师傅,你真的要回去吗?”
这一去,去的不是她的人,而是她的心,是她这么多年在深夜冰冷的折磨里,自我摧残,自我淬炼后,本该无情无欲的心。
但这颗心很脆弱,一碰就会碎。
“惠行,师傅求你,带我回去。”
师傅发烧了,她真的病的很重,所以言辞无状。等到她醒来,她会将这镜花水月的过去全忘掉,全部忘掉,惠行一遍遍的暗示自己。
最后,她们赶在下钥前出城了。
寒雾里,姑子刚上闩,门从外面敲响了。
“咚咚咚……”
“是谁?”
“是我,惠行。快,快开门。”
门栓从里面打开,姑子先看到是惠行,然后事面色惨白的静慈:“师姐,住持这是怎么了?”
“大夫说是魇着了。我看就是庸医,分明都烧糊涂了。”惠行和另一个姑子架着静慈往寮房走,吩咐道:“快去准备凉水。悄悄的,别让其他人担心。”
“哎,我这就去。”
“昭儿。”
“怎么了师姐?”
“你回屋吧。”
“我不。”商昭亦步亦趋小跑跟在后面,额头全是汗:“我要照顾师傅。”
“听话!”
“你不让其他师姐知道。到时候没了帮手,师傅怎么办?”讲小道理,惠行是讲不过女孩的。
“……来吧。”
女孩推开门,惠行将静慈扶到床上。
她紧闭的眼睫是无法忽略的青黑。鬓角浮着细密的汗珠,不消半刻就浸湿了枕头。拧了布巾覆在额头上,竟然蒸腾起热气来。
她嘴里呢喃不清,似乎在叫着什么人的名字。
惠行附耳去听,愣了神,忙念道:“阿弥陀佛,罪过。”
这时,商昭从柜子里抱出几床被子来,盖在静慈身上。病在阳,应以汗解之,发了汗怕是会好的快些。
惠行又换了一遍帕子,吩咐姑子说:“熬些姜汤。再熬些桂枝汤来,那东西容易发汗开表。”
“是,师姐。”
商昭趴在床前,担忧道:“师姐,师傅会没事吗?”
“菩萨保佑,肯定不会有事的。”
第二日。
惠行和商昭两人凑合着在软榻上睡了一夜,清晨,女孩动了动,弄醒了本就浅眠的惠行。
“昭儿,快醒醒!”
女孩揉着眼睛,一脸的惺忪睡意:“怎么了,师姐?”
“师傅不见了。”
女孩定睛一看,床榻上整整齐齐的,早没了人。
屋子里没有,两人跑出去找。
院里,雪下了一夜,压弯了庭院的树枝。红梅映雪,树动冰悬。青砖上落了雪,脚踩上去有些松软。
那株梅花开了?
院里的女子披着雪色氅衣站在梅花树旁,与漫天的飞雪几近融为一体。
“师傅……”
商昭的声音被凝结在冰寒里。
她没有听见。
静慈似乎听见雪落在心上,底下染红了温热的鲜血。眼底的朱砂梅开发的愈发鲜艳,她的视线却愈发模糊。
“梅花太久没开了。”她蠕动着苍白的唇,一滴晶莹自眼角滑落:“陈轩,这么多年,我终于等到梅花开了。”
女孩听见了静慈的话,也听见了她口中那个陌生的……男人的名字。
忽然一双手覆在肩头,女孩转头看去:“师姐。”
惠行沉默。
两人重新看向庭院里的人,直到她也看见了她们。
大雪纷飞,三人对望。
红梅侧,折枝边。
宿命之轮悄然转动,平静的生活自此就被彻底打破了。
☆、伤痕
女孩十三岁。
那年冬天,发生了两件令人搓手不及的大事。
第一件,慈悲庵失火了。
第二件,静慈因病辞去了住持之位,惠行全权主理庵中事务。
这两件事没有本质上的必然联系,可以说是天灾和人祸不偏不倚的堵到一起了。灰茫茫的天穹将慈悲庵包裹的严实,似乎也能将人压在下面不得翻身。
失火那晚是初七。
新入寺的姑子手法生疏,在点长明灯时火星子溅到了纱帐上,火舌瞬间就燃了起来。姑子慌了,没喊人救火,而是单枪匹马的提了水桶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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