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他绝不会娶郑意。
“椽儿,路上小心,到了京师记得传信回来!”韩夫人站在府门外,伸长脖子直到韩椽和两个仆童打马消失在了尽头。
还未走远,牵念已经溢满韩夫人的满心满肺。反观韩甫政,已经气的吹胡子瞪眼了。
队伍走了近一个月半,到了临海。为了加快速度,华荣决定走海路,坐船前往京师,如今已经是十月中旬,还有一月才能抵达。
到渡口时,已月上中天。
星子点缀在暗蓝的穹幕上,倒映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上。上百艘航船静静的停泊在渡口,天地陷入了沉睡,寂寥无声。
侍女非岚扶商昭下马车:“三小姐,小心。”
“多谢。”闻之,非岚微楞。
华荣:“近几日航船紧缺,只有普通航船,还请三小姐纡尊降贵。”
商昭:“没关系,什么船都行。”
夜幕下的黑色福船显得庞大威猛,像是一只困眠的巨兽。高大的桅杆直插天空,降落的帆布却仍在风里烈烈作响。
一行人都上了船,停在甲板上。
华荣:“船清晨才开。这几日舟车劳顿,您先好休息吧。”
“嗯。”
房间不大却很干净,小床小几摆设基本齐全,非岚上前服侍商昭更衣,她微笑着拒绝了。
“还早,我还不想睡。”商昭问:“你不去休息吗?”
“嗯。”她不敢抬头,只应声。
看着她唯唯诺诺的样子,商昭不由想起了以前。曾经身为小姐的她也是被侍女伺候着长大的,如今却不习惯了。
“坐马车身子都僵了,到甲板上走走。”
“是,三小姐。”
“你不用跟着了。”
“是。”
打开门,商昭就看见华荣和几名锦衣卫正持刀立在门口。
“……华佥事还不休息?”
“保护三小姐的安全,是我们的职责,属下不敢懈怠。倒是您为何……”
“想吹吹风。”
“那属下派人跟着三小姐。”
“不用了,我很快回来。”
甲板上有人影走动,有检查绳索的工人,也有和商昭一样睡不着的船客。她靠在船舷边,湿咸的海风吹动发丝。
夜空里延展着大片油云,如浓墨泼洒,月色晶莹挥洒在滟滟海面,纯白的浪花在礁石畔缭绕踱步。
海流宛转,流霜皎洁。
“云生碧落,日下沧溟。青枫浦上,目极伤心。”
忽然,有人在身侧吟诗。
只是语调怪怪的。
商昭望去,那里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
他有着闪亮的金色卷发,鼻梁高挺,眼睛深蓝,仿佛嵌着一颗蓝色的月光宝石。身穿精致华丽的刺绣金蓝色长袍,领上绣着蕾丝花边,腰带上缀着各色宝石,脚上踩着一双皮质的高跟鞋。
他单手放在胸前,悬挂着的金链黑曜十字架垂坠而下: “美丽的小姐,请允许我介绍自己,在下薄敦尼,能否知道小姐的芳名呢?”
商昭知道临海有许多外国传教士,但初次遇见还是被震惊到了。他很高,穿了有跟的皮鞋,要比她高出一个头来。
商昭微笑着颔首:“我叫商昭。”
薄敦尼性子直白大胆,但不是坏人,一双温柔灿烂的深蓝色眼睛,笑时露出洁白的牙齿,纯洁的像是圣经里高贵的天使。
“请商小姐不要误会,在下是太无聊了,想找人说话。”他发音不熟练,还带着些临海的地方口音。
“我也无事。”
薄敦尼将手撑在船舷上,放眼夜空星海,“商小姐是要出远门吗?”
“不,回家。”
“和我不一样啊!在下是要跟神父去肇城传教呢。对了,商小姐看见在下并不吃惊,难道你曾经见过和在下一样的人?”
“没有,只是听人说起过。”
“那真是我们的荣幸了。临海有些百姓不大喜欢我们,所以我们要搬去肇城定居,在那里修建教堂。”
“如果你们对百姓好,他们会接纳你们的。”商昭偏头望他,刚好迎上他温和的晶蓝眼眸,“你念的那首四言诗,是自己做的吗?”
“不,不是在下做的。听神父说,是遗玉公子所做。”
“遗玉公子?”
“在下也不知道他是谁,但在下十分喜爱诗词文化,听到这首诗就一下子喜欢上了。如果有机会,在下也会想见见遗玉公子。”
云生碧落,日下沧溟。青枫浦上,目极伤心。
这首诗虽短,却道出了离别之悲。薄敦尼远离国土必然有思乡之情,难怪他会这般倾慕这首诗。
“虽不知遗玉公子,想来他必定有竹林之风。”
“竹林之风?”薄敦尼自知才学尚浅,便虚心求教,“还请商小姐赐教。”
“赐教不敢当。”商昭耐心的给他解释,“这首四言的内容虽化借张若虚之诗,但气质却源于嵇康。嵇康位列竹林七贤,犹善四言,遗玉公子之诗,起源就出于此,不过这四句虽讬喻清远,但讦直露才,有伤渊雅。”
“商小姐不喜欢这首诗?”
“诗写的很好,但太过于直白伤感了。”
“可离别本就是悲痛不堪的,照小姐这么说,难道离别应该笑颜相对吗?在下还是不懂。”
“离别虽悲,但也并非毫无益处。古人说国家不幸诗家幸,也是同样的道理。佛说:悲亦空,悟亦空,喜亦空。离别也并非只有愈于真实才最痛苦,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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