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些吗?”
“喜欢一个人,还能有什么理由吗?”温宪帝姬虽已成年,但对于情爱之事始终一无所知。但她唯一知道,她的爱情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做主,包括君王。
她喜欢谁,她自己决定。
“这个……其实我也不知道。”商昭咬着筷子,端着米粥沉思,“我娘亲当年嫁给爹,愿意为他生孩子,愿意为他忍辱负重,能做到这些,怕就是喜欢吧。”
“咳……如果你大哥娶我,我也愿意。”
“真的吗?”
“我不诳你。”
“帝姬以前喜欢过别人吗?除了我大哥。”
“没有。那昭儿呢,可否喜欢过谁?”
“……没有。”
“你犹豫了,怕是没说实话。”
帝姬在开玩笑,商昭却像小白兔一样将真话吐了出来,“如果这就算喜欢的话,我似乎……似乎有喜欢的人。”
自从入世,心在渐渐软化。
本料想的残灯古佛的后半生,在宿命的车轮里,越行越远。她虽不懂情爱,但直到遇见那个人……她才察觉,命运注定的丝丝不同。
如果,终其一生。
她再也无法回到杏花烂漫的浮遨山,听见伽经阁外风里飘荡的佛铃。那她愿意留在俗世,愿意去试着喜欢他……
或许,喜爱。
就是一场试炼,她选择入世最初的,乃至最后的试炼。
她愿意奋不顾身。
唯一的不同。
这场试炼……
结局,却只能掌握在他的手里,或成功,或失败。
“真的吗?”帝姬靠近她,“昭儿如实招来,是谁?”
“是……”
门外,夜色里久候的一道身影微僵,指骨因用力而微白。蝶翼般的眼睫微颤,眸子如素浅的月色,隐含温柔缱绻。
“昭儿快说!”
“我喜欢……”不是犹豫,也并非纠结,字斟句酌里是无尽的认真,终于吐出三个字,“颜孝若。”
“颜督主?”那是帝姬震惊的声音,将人可以再次拖入九冥深渊,“昭儿,我和他在宫里相识七八年,平日素来交好。可说句难听的话……他并不是真正的男人。”
“所以呢?”
“这些事,你并不懂。总之,就算你喜欢他,也决不能嫁给他。就算你嫁给他,也不能生孩子,你明白吗?”
“我不懂。”
“就是……那个,昭儿可知道男子和女子是不同的?”
“嗯。”
“颜督主是太监,是受了难的。他自入宫后就丧失了身为男人的资格,他没办法保护你,爱护你……这样你可懂了?”
“我知道。”商昭并非不闻世事,阉割太监的事她听说过。再联想他当日表明身体残缺的事实,她其实什么都懂。
一扇门,将两人隔离。
她的爱意,他的心意,在夜色里流转,却只能沿着腐败的墙角禹禹独行,难以相逢见面。
“既然知道,那你怎么会喜欢他?”帝姬很费解。
她也不知道。
若是凡事都有因果的话,她得究其缘由到三生前了。若说喜欢他,倒不如说她愿意喜欢他,愿意尽全力去喜欢他。
或许,如今的感情很渺小,没有缘由。
但她却知道,除了他。
她绝对不会再去努力喜欢另一个人,冥冥中,或许这就所谓之宿命。
“因为……没有理由。”
“嗯?”
“曾经他叫过我娘子,我叫过他夫君。后来细细思量,总觉的其中自有缘法。就算他残缺也好,完整也罢,反正我吃素,有他就够了。”
类似凭空捏造,毫无根据的诳语,被商昭说的如持经念咒般认真。帝姬似乎被她说服了,甚至着魔般的点了头。
雕花门外。
薄唇压制不住的勾起。
苍白色的唇染上精细如缎的胭脂色,在素月下引人垂涎不已。
有灯火,隔着窗柩,明灭温软,一袭素白青绦鹤氅,在西斜的月色里离去。
夜里,那人本来站定的地方,飘落了几叶几树,是青桐。
次日。
商昭站在赤叶楼上,远眺。湛蓝的湖面,微风起处,蹙起绉纱般的涟漪,一圈圈的从荷叶下荡漾开去。
有人路过荷塘,仰起头望她。
初升起昭阳,金色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剪影的修长挺拔。
那个人……怎么会出现在南亭?
或许是眼花吗?
直到走下楼,站在他身侧,原来并非是梦,“颜督主,你怎么会在这?”
“来看你。”
“……看我?”
“嗯。”
“南亭修禊苑里才俊云集,为夫怕你变心。”靠近半步,他微微倾身靠近她,“娘子,你说是吗?”
“你……”她咬唇,服了他雷打不穿的脸皮。面对他的无赖,毫无招架之力……因为他于她的不同。
“不逗三小姐了。”他退身离开,恢复了稳重和疏离,“我来是和帝姬有事商谈,先走一步。”
“……嗯?你不是来找我的?”
“不是。”
说着,他往赤叶楼上走去,暗中淡淡的勾了勾唇角。
商昭不知道。
艳阳初升时,南亭修禊苑的集会举办的如火如荼。年轻才子皆在荷塘边饮酒赋诗,逸兴遄飞地谈论即将到来的殿试。佳人皆围拢在后院碧湖上游赏泛舟,低声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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