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个人敢反驳王老太,全都表情和顺不住点头。因为王卫国的这次“高升”,王家再次回到了王老太说一不二的时期,至少表面上异常和睦团结,孝顺听话。
以前王卫国带给家里的东西大多是些钱票粮食,基本都被王老太牢牢掌控着,很少能让他们啃到边儿,最后还不是白白便宜了王雪花。
现在不一样了,王卫国当了副厂长,那可就意味着他手里有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实在资源,他们都能切切实实沾到光。只要能借他的便利混上个工厂铁饭碗,那就是彻底飞出了穷窝窝,以后一辈子不愁了哇!到时候王老太说啥也不用管她放屁了。
王卫国坐上卡车后,心情十分地澎湃。
他以前也不是没去过省城,可那都是匆匆路过,也完全没有心情欣赏街道上的风景。现在他卸下了重担,心境难得从容起来,便闲闲地透过车窗观察着外面的一切。
省城很大,房子多,马路多,自行车多,人也多。走过那么多城市村庄,还是这里让他打从心眼里觉得繁华热闹,有人气儿。
街道上大部分都是灰扑扑穿着中山装的人,偶尔也会有几个穿着呢子大衣和皮靴的人招摇过市,他们大多是吃定息的“款爷”,开着昂贵的小汽车,带着天价进口手表,头发也是烫得十分有型,宛如一大片土鸡中的鹤。
省城原先是租界,很多建筑因为其实用价值和历史价值的原因保护得很好,并没有被当做资本残留遭到破坏,而是带有严肃郑重的纪念意义。
第一枪是在哪里打响,哪里谈成了有利于新中国的合约,哪里又打了伏击胜仗……诸此种种,或许不是每个人都能了解这些地点背后的故事,但大家都很愿意没事的时候看看这些建筑,在心里默默品那个味儿。它们的存在为省城添加了许多别样的风情和活力,让省城变得更加美丽。
王卫国越看整个人越有点恍惚——他以后真的就要在这么好的地方扎根生活了吗?看着脚上那双有些破旧沾了泥的黑色老布鞋,他下意识缩了缩身子。
纺织厂在省城靠郊区的边儿上,王卫国赶到的时候已经快天黑了,但是厂子里的干部们还是等着他,在食堂里给他开了一个颇为朴素的见面欢迎会。
大家互相介绍了一下,厂长发表了一番演讲,大概说明了一下厂子里现在的情况,王卫国听了后,隐隐约约明白了点什么,原本满腔的激动热血被泼凉了一半。
这个纺织厂加上他一共有四个副厂长,另外三个副厂长都分别管着要紧事儿,只有他这个新来的没什么实际管理权,平常只需要在办公室里喝喝茶,处理一些厂内文娱活动和比赛的登记审核等比较没要紧的事情。
厂长拍了拍王卫国的肩膀,郑重其事地握住了他的手:“你是大家的英雄,在听说你负伤背后的故事后,我们大家都十分感动,都愿意学习你这种为了国家和人民奋不顾身的精神。纺织厂就是你的新家,平常工作生活中有什么不便和困惑的地方,欢迎你随时来找我反应情况,我一定会尽快为你解决处理。考虑到你行动不便,一些苦活累活暂时就不麻烦你了,等你腿伤的情况稳定后我们再来讨论新的工作安排。”
王卫国点点头,用力地回握住了厂长的手,有些说不出话来。
食堂特地专门为他一人做了一碗糊汤面,很香,可王卫国吃不出汗来,他的筷子总有些使不稳。
大家都对他很和颜悦色,据说他的工资和其他副厂长一样都是每个月74块,每年发一套蓝色劳动布工作服,两条毛巾,两双手套和一双解放鞋。肥皂和牙膏倒是可以每个月领一次,牙刷只能自己买,很便宜,倒也不怎么要紧。
关于住宿问题,厂里现在有两栋员工宿舍楼,早已住得满满当当。王卫国是副厂长,没有让他睡露天的道理,经过商量后他们找了一间相对比较空的宿舍,里面只住了两个高级工,再拖一张床进去也就那么回事,不妨碍。
王卫国本人糊里糊涂的,还没理清楚思路,就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身不由己了。
夜间,他失眠了。
尽管心里很清楚,这个副厂长的职位是对他这个伤员的额外关照,已经是莫大的殊荣了。他的文化水平不高,原来的级别也不高,按理说当个普通的办事员才是常理,能来这种大厂子做副厂长真的是烧了高香。
可是,想起家里人那些殷殷的期待,王卫国还是有些脸上发烫,睡不安稳。
虽然没有明着直说,可他心里很清楚,家里人都希望他能够凭借副厂长这个职位给他们弄到城里人的身份,顶好是一大家子都搬来省城定居。
然而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除了工资高,福利好,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以帮到家里人的地方。
王卫国辗转反侧,一直无法入睡……
同一时刻,在遥远的断尾村,王春枝也是睡不着觉。
虽然她很早就死了心,并不指望王卫国良心发现把她们姐妹俩一起带到省城去,可妹儿都把话说得那么直接了,王卫国居然连反驳都不反驳一句,就那样硬着心走了,什么承诺都不给,这让她多少有些燥郁。
王春枝纠结了好几天,终于还是决定让程冬至写信去省城催一催。她并不知道刘金玲工作的具体地址,可信封上写光荣大院刘金玲的话准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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