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左右,其他人尚且在梦乡里的时候,程冬至悄悄儿地起床了。
她给自己套上仿真皮胶,带上假发,换上行头,再在脑袋上包上一条大方巾,对着掏出来的镜子照了一照,满意地笑了出来:这下子可是谁都认不出她来了!
变装前的她还是一个水灵灵俏生生,唇红齿白发黑的漂亮小姑娘;变装之后,俨然是一个经常到处跑的憔悴中年女办事员——头发微卷枯黄,脸横过了一个个儿,眼泡发肿嘴唇也发肿,脸色蜡黄,这谁认得出来?
为了隐藏身份更加彻底,程冬至还特地弄了个半新不旧的斜跨褡裢包背着,没有背自己平时用惯了的挎包,当然这个褡裢包也很方便,容量大暗格多,适合带货。
趁着天还黑,程冬至收拾好东西后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消失在了夜色里。
招待所距离火车站不算远,慢慢儿走过来差不多天也亮了。程冬至找了个卖早餐的小饭铺慢悠悠吃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的早饭,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了,才用帕子擦擦嘴走过去。
“同志,我要一张去丰林市的车票!最便宜的那种。”程冬至刻意把嗓音压得哑哑儿的,不高不低道。
“介绍信!”售票员翻了翻白眼,这个女的一看就是头一次出门的,这点规矩都不懂!
程冬至强作镇静地递过了自己伪造的那封出差介绍信,有点心跳如雷。
虽说这个年头并没有什么联网系统,也不存在扫一扫知真假,可她还是有些担心这个假证明露馅,时刻准备着跑人。这种事还是要看人,有些工作人员慧眼如炬,一点儿不对都能立马给你揪出来;可有些即便是假到瞎子都看不下去也不理会,什么人都有。
好在售票员看了两眼就把介绍信还给她了,很麻利地开出一张三等车厢的坐票丢给她:“下一位!”
程冬至松了一口气,拿了票赶紧地跑开了。
实际上,她的忧虑有点点过头了。能做出这么逼真的抬头信纸和印章,基本上没人会怀疑这份证明的真假。现在的年代不像后世,像彩印复印刻章啥的完全烂大街,掏点钱就能定做,这个时候一般人很难做出这种水平的“伪证”,没这个条件啊!
只要信纸上的确印着工厂名字,印章清晰方圆,这封介绍信的正规可信便能够得到确认,其他地方任何不一致都是可以原谅的。不奇怪,每个工厂或公司的管理个人习惯不同嘛,即便是同一个地方,也会有格式不同的情况,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程冬至满怀欣喜地上了火车,还没来得及暗自高兴介绍信的效力,很快就被三等车厢的“盛况”给噤住了。
好家伙,一节只能装几十个人的车厢,硬是满满当当地挤进来了差不多一百来号人!
坐着的,站着的,靠着的,躺着的,还有和猴儿一样吊着的熊崽子,那叫一个热闹拥挤,程冬至被旁边带着娃的膀大腰圆婶子几乎挤得整个人都贴车窗上了。
更糟糕的是,尽管现在天气还算凉爽,可车厢里慢慢充斥着许多难闻的味道:尿骚味,活鸡鸭的味,泥土味,什么东西发霉味,脚臭味……
这些难以言喻的嗅觉攻击丝毫不比天热的时候弱,一阵阵地往程冬至的鼻孔里涌,刚刚吃过早饭的她几乎要吐出来了。
回来的时候哪怕再穷,也要买一等车厢的票!
她含泪暗暗发誓……
第122章
自打来省城读书后, 程冬至坐过无数次火车,没有一次是像这次这样煎熬的。
之前坐一等车厢的时候, 她都是悠然地欣赏窗外的风景,或者不慌不忙地靠在座位上看书, 餐车来了后立即扑上去趁机买一些平时难买到的好菜,再心情大好地饱餐一顿, 和春游差不多。
现在?
别说看风景看书了, 她得全程紧紧抓住自己的褡裢包,提防旁边那几个熊崽子污黑的爪子时不时往里面伸和掏摸。那膀大腰圆婶子明明都看到了却啥也没说,一副稳稳当当熊家长的模样。
虽然程冬至刻意把自己的脸搞得很憔悴, 衣服鞋袜也尽量做了旧,不是那么地崭新;可她的身上却是整洁的,从头到脚这一身的质量也非常不错,尤其是那个褡裢包, 一看就是大厂子里派出差的员工, 还是级别不算低的那种。女出差员!大家都有意无意地朝她打量, 眼神很复杂,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有一个老头子就更过分了, 他先是默不作声地打量了程冬至一番,忽然理直气壮地大声嚷嚷:“这大姐,你看我一大把年纪了腿脚站着不方便, 咋就不让个座呢?要懂得尊老!”
他觉得自己的话很有道理:对方比他年轻这么多, 是个享福的工人同志, 又是个女辈, 咋就不能发挥一下高风亮节了?样样他都占理!
程冬至翻了个白眼:“我看你嚷嚷声音挺浑厚的,身体也挺不错的,一时半会儿站不瘸,继续站着!”
“哎你这破嘴咋说话的?!”老头子气得要上来揍人,程冬至提高嗓门尖声道:“我怀孕了!九代单传的种!才从医院里出来,还有证明呐!!要是出了啥好歹我们全家和你拼命!!”
那老头子的身法极其行云流水,挥出来的拳头很自然地绕了回去,身子也摇摇晃晃地缩回人堆去了,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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