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妈妈起身随他出去,走到花园里,才轻轻叹一口气,看着他:“小秦,你方才说的人,其实是江姑娘吧?”
秦衍之惊讶:“您怎么知道?”
陶妈妈叹息不止:“皇上好歹是我看着长大,亲手带过的,我岂能不知他的心思?不过顺杆子往上爬,不忍戳穿罢了。”
她停下脚步,忧心忡忡:“江姑娘脸皮薄,自小受礼教所束,可皇上……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多少长进,我都替他着急。”
秦衍之苦笑:“这些年,皇上和我们在北地,每天不是练兵就是打仗,在他眼里,除了江姑娘,天下女子和会动的花草树木一样,没多大差别,更不可能入他的眼。”
陶妈妈直发愁:“这可怎么是好?多好的一对,我看着揪心呐!太后娘娘不成全他们,你在皇上身边,有能帮上忙的,一定帮帮他。”
秦衍之点头:“我清楚。”
*
慈宁宫,西殿。
江晚晴换上一条轻便的裙子,重新化上妆容,问了喜冬话,听福娃还在跟先生上课,便独自一人倚在窗边读书。
没多久,太监来报,皇帝又来了。
才一个早上,他第二次来,江晚晴起身迎上前,在门口等他,刚看见他的身影,又板起脸,转身走了回去。
凌昭跟上来,单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嗽一声。
江晚晴翻过一页书,没看他。
凌昭便出声,问道:“换衣裳了?”
江晚晴头也不抬:“原来皇上注意到了。”
凌昭又咳了声,好声好气道:“还没来得及说你穿着好看,你就换掉了。”
江晚晴不为所动:“太迟了。皇上刚才来的时候说,那是真心实意的,现在才说,就是在打发我。”
凌昭啼笑皆非,摇摇头:“这还分时间的。”
江晚晴又翻了一页纸,神色郁郁寡欢:“贵女们都到齐了,正在殿内和太后说话。”
凌昭淡淡道:“那又如何?”
江晚晴沉默片刻,蓦地合上书,侧过身子,分明是在赌气:“皇上也去陪她们好了,多热闹,何必再来气我?”
凌昭答道:“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的,吵的脑仁疼,朕不图这个热闹。”
江晚晴低哼了声,白皙的手指在茶几上随意涂鸦:“……我也叽叽喳喳的,我会哭,会冲你发脾气,你就不脑袋疼了?”
凌昭笑道:“那能比么?”
江晚晴没吭声,于是室内只剩一阵寂静。
又过了好些时候,她听见低低的笑声,似乎近在耳畔,抬头一看,猝不及防的撞进他的视线,深邃幽黑的眼眸,轻浅的笑意如涟漪散开。
她拉下脸:“有什么好笑的?”
凌昭难得心情这般轻松,拖长调子戏谑道:“你身边总有烦人的苍蝇出没,从来只有朕担惊受怕,万没想到竟有这一天。”
江晚晴脸上微红,别过头:“皇上很得意了。”
凌昭连谦虚一下都懒得:“是。”
江晚晴又去画圈圈,冷冷道:“所以你该知道,我就是这么庸俗的女人,和你口中叽叽喳喳的妇人没区别。我会吃醋,会妒忌——”
凌昭伸手将她拥进怀中,根本掩不住笑意,调笑:“好了好了,朕已经够开心了,再说下去,真要心花怒放了。”
江晚晴愣了愣,着重强调:“我说我也有妒忌心,就算我不理你,我也不想你理别人,这是一种卑劣的心态,你心花怒放干什么?”
凌昭皱眉:“什么卑劣?又在胡说。”
他低头亲吻她的发丝,轻声道:“你在意朕,朕自然高兴……其实朕一直都知道。”
江晚晴狐疑的抬起头:“你……知道?”
凌昭捧起她的脸,微微一笑:“你对谁都好,重话从不说一句,只对朕发脾气、说绝情的话,是因为在你心里,朕是你最亲近的人,无论你作什么,说什么,朕都不会真的怪你。”
江晚晴摇头:“不对,我没有。”
凌昭的目光暗沉几分,声音也带着寒意:“他们都说你是个好皇后……雍容端庄,尽职尽责。”他停下,淡声问道:“凌暄在时,你对他发过一次脾气吗?”
江晚晴下意识的回想了会儿。
好像,真没有。
他变成太监后,越发口无遮拦,动不动调情,倒是恼过他几次。
凌昭看见她的神色,便知道了答案,眉心渐渐拧起,忽然又抱住她,字字真切:“你将来会是大夏的皇后,可你永远是朕的妻子,所以你生气了,不痛快了,不必忍着压抑自己。”
眼前似乎又看见了当年小小的女孩。
分明是天真稚童的年纪,却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忍耐和克制,学女红刺破了手,吮去血珠接着练习,学琴疲乏困累,强撑着继续下去,从不抱怨。
一直一直,都是那样的隐忍。
这样的性情,在宫里,在凌暄身边,又受了多少委屈?
他微微动了动唇,叹息都带着沉沉的心疼。
“你要记住,有朕在。”
——从今往后,你所有的任性,都是天经地义。
*
慈宁宫,正殿外。
平南王临走前,实在架不住女儿软磨硬泡,在太后面前求情,允许晋阳也随其他人一道进宫。
他原想带晋阳回去,早日许一门亲事,晋阳死活不答应,但也放下话,这次再不能成功,不能当皇帝的人,她便死了心,任由他们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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