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后的身子微微发颤:“是,哀家当上了太后,原以为,离这些事情,很远很远,再不会有所交集……”
她的目光望向窗外,带着一抹厌恨,和隐约的恐慌:“今晚在西殿,你看见了吗?葛融的蓄意陷害,还有站在一旁的女孩子,有的冷眼旁观,有的幸灾乐祸,更有的煽风点火,推波助澜,意欲置宛儿于死地!当年,哀家也是这样……也是这样失宠于圣祖爷,当时她们的眼神,哀家一想起来,便不寒而栗。”
彭嬷嬷急的快掉眼泪了:“太后,您何苦总想着旧事?忘了吧,放过您自己。”
李太后闭了闭眼,声音轻微:“哀家何尝不想。这等勾心斗角、互相残害的日子,当真令人厌烦又痛恨。”
彭嬷嬷语气微有哽咽:“皇上不是圣祖爷,宛儿姑娘有您庇护,更不会落到您当年的境地。您看,这不圆满解决了吗?”
“圆满……”李太后低笑一声,摇头:“不,哀家看透了,天底下的姑娘,有几个能像宛儿一般坚守本心?无论天性多么纯真,一进后宫,个个变得面目全非,心狠手辣,今天能以巫蛊之物栽赃,逼的宛儿不得不自请死罪,谁知将来会不会真的咒诅哀家和宛儿,甚至出手谋害?只要有这些人在,后宫将永无宁日!”
彭嬷嬷愣了愣:“太后的意思是……?”
李太后沉默片刻,忽而笑了声:“这么久了,哀家到底在执着什么呢?皇帝的心思,任谁都看的出来。”
彭嬷嬷笑了笑:“皇上对宛儿姑娘,那是自小的情分,根深蒂固了。”
李太后的目光带着几分自嘲,叹息道:“你和刘实都看的清晰,只哀家还在固执。成全了他们,不就是成全哀家自个儿?”
她的声音低下来,喃喃自语:“三宫六院,皇嗣众多固然是好,可若嫔妃争斗不休,子嗣因此受害,还不如就哀家,皇帝和宛儿一家三口,母慈子孝,就这么清清静静的过上安生日子……”
彭嬷嬷点上烛火,倒了一杯水,递上来。
李太后握住青瓷杯,又叹了一声:“这就是哀家一直想要的,当上太后,反而糊涂了,到现在才真正看清楚。”
*
“这个地方好暗啊……”
“呜呜,我想爹娘了。”
“待会儿会是谁来审我们?是不是慎刑司?”
“我可什么都没干,到底是谁丧尽天良诬陷宛儿姑娘,平白连累了我们?”
“……”
自从被关在这个地方,足有一个时辰了,没有人进来,没有人能出去。
借着一点微弱的光,能看见满室哭的凄凄惨惨的少女,抱在一起取暖,互相安慰,唯独一名红衣少女独坐角落,只看着手中的帕子,不说话。
齐婉月和郑莹莹靠在一处,伸手抱住自己。
她终于想起来了,到底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那个人偶不该锁在箱子里,如果真是孟珍儿放进西殿的,她怎会有钥匙?除了孟珍儿,肯定有人经手过。
她竟然疏忽了,贸然开口,功亏一篑。
齐婉月看向角落中的人,突然轻声道:“南越真有人偶祝祷的风俗吗?”
晋阳郡主抬头,神色冷然:“本郡主不屑在这等事情上作假,倒是你们两个,刚才在慈宁宫,话也太多了点。”
齐婉月自知从葛融查起,郑莹莹必定会受牵连,自己也难逃罪责,既然尘埃落定,便懒得作戏,讽笑一声:“郡主一向不喜江家姊妹,却在要紧关头为她们作证,若不是你开口,我们都不用遭这牢狱之灾。”
晋阳郡主冷笑:“本郡主要争、要抢,那也是堂堂正正放在明面上的。下三滥的手段,我可瞧不上。”
齐婉月挑挑眉:“但愿郡主不后悔才好。”
晋阳郡主抬起眼眸,目光如箭射向她,语气愠怒:“江家那两个还算是人物,你又是什么东西,敢这么对我说话?”
齐婉月脸色难看。
这时,门外一声轻响,又过了会儿,门开了。
有人看清站在门口的人,失声道:“王公公,放我出去,我是无辜的,今晚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
王充充耳不闻,走到晋阳郡主面前,道:“郡主,这儿阴湿寒凉,您请先回摘月楼休息。”
晋阳郡主看了齐婉月一眼,哼了声,兀自走了出去。
“王公公,那我们——”
王充扬了扬拂尘,微微笑起来:“各位姑娘也都别急,那边儿葛监正葛大人已经全招了,孟姑娘也已经请进宫了,慎刑司的薛公公和嬷嬷们正在外头候着,您们中间的几位,怕是要耽搁上一会儿……这夜还长着呢。”
微弱的亮光下,他的笑脸分外阴冷,只见他转过头,看着齐婉月和郑莹莹,尖细的嗓音不紧不慢道:“齐姑娘,郑姑娘,请吧。”
齐婉月清晰地感受到身边郑莹莹的颤抖。
那光照在王充脸上,他的牙齿白森森的,笑容越发可怖。
她的身子控制不住地哆嗦着,想攥紧双手,手指却无力,从指尖到心,冰冷一片。
后悔吗?
现在回想起来,她好像并没有非要置江晚晴于死地的理由。
嫉妒江晚晴独得圣心?
可对于那高高在上不假辞色的皇上,她自己远没到情深似海、非他不可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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