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晚晚最是听话孝顺,怕是读这些书读傻了,总惦记见鬼的出嫁从夫,因而才会有殉情的混账念头。
也怪他自己,当年见她读这般迂腐的书籍,没有一把火全烧了。
怪来怪去,能想到的人全怪罪了一遍,就是不肯怪到罪魁祸首江晚晴的头上。
秦衍之清了清喉咙,道:“王爷,先帝不日便会下葬,您看,今晚是否请张先生过来,共商大计?”
凌昭收回心思,点头:“你稍后派人去请。”
秦衍之沉吟了会,缓缓道:“朝中武将多半向着您,倒不怕出什么乱子,只是那几个文臣——”他眸中一冷,讽刺道:“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全身上下只一张嘴最厉害,凭嘴皮子却能搅动风云。其中以大学士文和翰、礼部尚书孙泰庆为首,又以文和翰尤为刚烈,不得不忌惮。”
凌昭低下头,目光垂下,拨弄手上的一枚白玉扳指。
秦衍之屏息凝神,等待他的答复。
半晌,凌昭掀起轿帘,望一眼乌沉沉的天际,放下帘子,坐回来时,眉眼之间似乎也染上了天际的阴郁色泽。
“若不能为本王所用,便成阻碍,总有法子去掉。”他转了转玉扳指,语声寒凉:“他自是刚烈正直,本王就不信,朝中人人都如他。”
秦衍之一笑:“王爷说的是。识时务者方为俊杰,自有他人识大体、懂变通。”
远处又响起了雷声滚滚,今夜风雨不歇。
凌昭闭上眼:“下葬仪式当日,朝堂之上,只能有一种声音。”
*
宝华殿。
因为先帝的缘故,这些天来,宝华殿内都有诵经的僧人,佛音彻夜不绝。
李太妃一早就来了,僧人们本想避让,退去偏殿后堂,她不欲众人劳师动众,自己到了后殿,手执一串念珠,虔诚地跪在菩萨像前,口中念念有词。
除了她,也许不会再有人记得,今日,也是圣祖皇帝的元后,先帝的生母,文孝皇后的生辰之日。
文孝皇后和先帝一样,都是病弱的身子。
李太妃始终记得,很多年前,她进宫的时候,只是个愚钝无知的少女,家世算不得最高的那一等,脑子不聪明,容貌也不出挑,在深宫里举步维艰,刚被临幸没多久,就被人陷害、触怒了皇上,受了两年的冷落。
如果不是文孝皇后见她可怜,帮扶了她一把,她的这条命,早就埋没在宫里,成了无名无姓的一缕幽魂。
文孝皇后对她有恩,若不是这位菩萨心肠的皇后,就凭她的才智,根本不可能平安生下凌昭。
如今皇后姐姐过世多年,先帝也随他母后去了,只留下福娃这根独苗,又是个那么招人疼的孩子……李太妃叹了口气,一颗颗佛珠拨过去,心思越来越沉重。
文孝皇后总是让她想起一个人。
那人也是一样的美丽,温柔,善良且宽容,一生行善,从无卑劣之心,也曾统领六宫、凤仪天下。
文孝皇后早逝,那人如今困守冷宫,生死只在他人一念之间。
这世上,为何好人总是不得好报?
李太妃心中一痛,双手合十,轻声道:“……妹妹无能,无法令昭儿回心转意,只怕他终将铸成大错,再无转圜余地。姐姐如在天有灵,千万保佑晚晴和皇上,护他们母子平安周全。”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全世界都有错,人有错,狗也有错,可能我自己有错,反正我心上人是没错的,都是刁民要害她。
女主:……这位先生,请你清醒一点。
第12章
自从凌昭留了狠话,江晚晴就在等他许下的‘成全’。
虽说死后就能回现代,见到父母和朋友,但是对于死亡,她到底也是有点害怕的,起初便是以这种又畏惧又期待的情绪,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就连傻乎乎的宝儿,都知道主子狠狠得罪了摄政王,怕王爷暗地里使坏,便格外留心起了平时的饮食,紧赶着翻找出从前试毒的银筷子。
等王爷离开后,外头送饭菜进来,宝儿自告奋勇,抢着就要试毒。
这可真是麻烦透了。
江晚晴抢过宝儿手里的筷子,牢牢护着自己的饭食,不准别人动,夹起一筷子就要往嘴里送。
宝儿心惊胆战,死命地拽着她的手腕,不让她吃那不知有毒没毒的菜,哀求道:“娘娘听奴婢一句,王爷动了好大的脾气,只怕他存了歹毒的心,这菜……先让奴婢替您试一试!”
江晚晴叹道:“就算当真是催命的饭,那也是我的命数。我受困于长华宫,本就只能任人宰割,躲得了今天,还能躲明天吗?”
宝儿双眼含泪,拼命摇头:“使不得、使不得!真、真有万一,奴婢也要走在娘娘的前头,怎可让娘娘以身犯险!”
江晚晴无奈:“他要杀的是我,你死了有何用。宝丫头听话,快放开……人生自古谁无死?也许我的死重于泰山呢。菜都凉了,该上路了,你别捣乱——”
宝儿只是不肯,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纷纷落下。
两人僵持不下,最后还是容定执起筷子,不慌不忙地尝了一口。
宝儿和江晚晴皆是一怔。
江晚晴第一个反应过来:“小容子,你——”
容定淡淡笑了笑,声音平和:“口味淡了些,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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