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带着轻蔑的嗤笑,一听便是来者不善,薛纯却不知怎地,暗自松了口气。
声音的主人悠悠然从树下走出来。身上那件再普通不过的素色麻衣却被他穿出了古朴的大气,他脸上带着的那张狰狞可怖的鬼面具,此刻看来竟有几分令人安心的味道。
“是你。”霍宁远的语气同样古怪,“你怎么会在这?”
鬼面人显然不习惯被人居高临下俯视着的滋味,一阵风飘过,他便已站在了屋顶。纵使薛纯知道他武功卓绝,仍是被这份轻功惊艳了一把。
“你可以在这,我为什么不能?”鬼面人踱到薛纯面前,她虽不能看到他的表情,但从他带着笑意的眼也可以推测出他此刻应是含笑的。
“薛姑娘,又见面了。”
薛纯柔目流光,漾出明艳婉转的一抹笑来,“又见面了。”
霍宁远眉头皱得更紧,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带着显而易见的探究。鬼面人的语调依旧是悠闲的,带着凡事尽在掌握的风轻云淡,“霍二,不必再看了。你就回去朝那老东西复命吧,这趟差事有我在,你就完不成。”
“你……”霍宁远话刚出口就被鬼面人打断了,
“她想要的,我都会双手奉上。”鬼面人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两人视线一交汇,霍宁远像是明白了什么、确认了什么,妥协般地往后退了一步,翻身下了屋檐。连解开诸人穴道,默不作声地带着人离开了。
边秋村重又寂静下来,却不似白日里那般死寂。
春来南枝早发,萌动着生机勃勃的绿意,氤氲着虫鸣的清脆,起此彼伏。
“你……”她感觉到自己的心似乎也染上了这份春夜的热闹,怦怦地活跃起来,“你一直都在?”
鬼面人没有回答,而是冲她伸出手,薛纯犹豫着把手放到他手心处,他一把握住了,揽着她的腰将她打横抱起,她僵硬地窝在他怀中,任凭春风拂过她的耳畔。施展轻功所带来的腾云驾雾感,并不是多新奇的体验,但被人抱在怀里看着夜幕中的熠熠星月,她还是第一次。
她仰起头尽兴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银河,靥旁浮现出两个小小的梨涡。鬼面人不着痕迹地低下头瞥了她一眼,又很快抬起头,面具后的笑意更深。
雪山连绵,苍梧青葱。本该纯净的景色被夜色盖住了大半,幸得明月高照,月光莹莹,铺洒在山河湖泊上,别添秀气风逸。
一平入天际的荒地上静静躺着一汪镜湖,倒映着清亮的星光月芒。
薛纯被动作轻柔地放下来,站在湖旁,看着水中如同镀了一层水光清辉的自己,忍不住叹了一声:“真美。”
“景美,人亦美。”
再轻薄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似乎也不令人着恼。
他说完这话便换了话头,“你可知道这是哪里?”
面前是旷野无边,左侧却有一座雪山绵延。她菱唇微翘,吐出一个名字来,“天雪山。”
“不错。”鬼面人随手撩起袍子,在湖边坐下来,丝毫不在意自己素净的衣袍染上草芥污泥,“天雪山顶,生死湖中。人人梦寐以求的至宝,就在这山上。”
薛纯跟着他坐下来,侧过头看向他,带着几分好奇与试探,“人人梦寐以求的至宝……你也想要吗?”
鬼面人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笑声,“我是人,自然也不能例外。——难道你的公子爷不想要吗?”他的话中带着嘲讽,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嘲讽世人。
可无论如何,他不能用这种口吻谈论公子。她方才还含笑的面容顿时一变,杏眼圆瞪带着真切的恼意,“公子不是这样的人。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背负着多么重的责任,你不知道他为了谢家付出了多少,你不知道他多努力才站到山巅却被人一掌打下去的那种感觉。
你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说他!
“不知道什么?”他懒懒问,深邃眼眸似乎暗藏着万千话语。
薛纯被他看得一怔,偏过头冷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奴婢出来许久,公子该担心了,就此告辞。”
她转身走了两步,又听他道:“我不过说了他一句,你便要翻脸,他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
“胜于性命。”她唇角抿成一条倔强的线,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地道。
“自然也比我重要上许多,是吗?”
沉默,有时候可以避免掉不少尴尬,譬如现在。
鬼面人低低笑了起来,“你要走,我不留、也留不住你。不过有句话你记住了,西北苦寒,遇水则生。”
眼看着那抹倩影毫不留恋地飞身而去,这位武林第一大恶人才恢复他冷酷无情的面容。
清脆的击掌声响起,面前无声无息地冒出一个人来,黑衣黑发,恭敬地跪下身道:“属下见过教主。”
鬼面人将手放到湖面上,凌空一抓,平静的湖面上升腾起一个圆滚滚的水球,在他掌下飞速旋转着,漫不经心地问:“都安排好了?”
“是,四面都已布下,保准叫他们插翅难飞。不过……”那人面露难色,迟疑着道:“到时兵荒马乱,属下们只怕来不及照顾那位姑娘。”
事实上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幸运地碰到了那位月前教中人手一份画像的姑娘。看样子,还是教主心仪的姑娘,否则也不必特意发下画像命他们不可误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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