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里七问:“为什么?”
猴三忽然微微一笑,他笑起来实在是难看极了。“我只是知道你并不是个坏人,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雷哥怎么会来?”
“是我偷偷打电话给他的。”
“你认识雷哥?”
“我曾经跟过他六年,直到他进去。后来我们就散了,各自谋生。”
不久之后,沙里七看见一个女孩走进来。“这是翠翠,我老婆!”猴三说道,他的脸上充满了喜悦。瘦削的脸上忽然就充满了一种不可抑制、发自内心的光辉,竟然啜泣起来。苏香看了沙里七一眼,神色很沉默,不动声色,那冷漠的目光竟然超出了沙里七的预料。她走到猴三身边,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去,却停在半空中。猴三手脚无措。
翠翠说道:“医生说道肋骨被打断了三根!谁干的?”
猴三没有吭声。翠翠看着沙里七,脸上充满了倔强的冷漠,仿佛一个人就是冰雕的一般。
沙里七也没有吭声。猴三心满意足地睡去了,脸上带着微笑。翠翠替猴三盖好被子,掩好被角。然后就走出房门,走到走廊的墙角,斜靠在墙上,掏出一支烟抽起来。沙里七跟着走出来。
第76章 孙老头的泪水
“这就是我的生活!”翠翠看着沙里七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沙里七点点头。的确,他很奇怪。
“他大我十几岁吧。我从农村出来之后,然后第一次看见了他,就和他睡觉了。然后他就娶了我,好几年了。就是么简单。”
翠翠本来是一个漂亮的姑娘,来自宁西河镇的农村,家里很贫穷,一无所长,来到西陵城后沦落为室按摩女。有一天她碰见了猴三,两个人一番云雨之后,猴三就决定娶她为妻,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耻。或者至少在他们看来并没什么可耻。所以翠翠就一直跟着猴三。
“他也很简单,一门心思的想从哪里去弄点钱,然后给我买好东西。但是又没技术,啥也不会,只能干这样的事情。”苏香说道着,面无表情,好像这件事压根与她不相关。
沙里七的心中充满了愤怒。
当他们走回病房的时候,猴三仍旧躺在病床上,像一头疲倦的狗。孙老头高坐在病床前的凳子上。他坐在那里沉思着,依旧看起来还是那么威严。他走到猴三身边,看了看他,目光严肃得像冬风。他那宽大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半分的歉意。
他塞给猴三一个信封,又塞给沙里七一个信封。然后坐在床头沉思,那副神情看起来十分严肃。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沙里七没有说道一句话,猴三看了看了看沙里七,也没有说道话。
孙老头的神情还是那么威严,没有人能藐视他的威严!
孙老头压根就没有抬头看沙里七一眼,他一直看着窗外。
“人生苦短,如白驹过隙。现在当我回头去看,皆如浮云!我曾经是宁西河镇的副镇长。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员。勤勉的工作,认真的做事,期待自己能为老百姓半点事,即使不留下功绩,那么也能留下点好名声。但工资并不多,仅足够维持生活而已,有时候连孩子的学费钱也凑不齐。你觉得奇怪吗?”
孙老头抬起头来温和地看着沙里七。
“那个时候我才三十七八岁,生活压力既然这么大,于是我就只好拼命地地弄钱!弄了大约一百万!那个时候我就像吸食鸦片的人,眼中只有鸦片一样。以为自己这一辈永远也不会被发现。直到被抓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居然弄了这么多的钱!是的,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我不相信!但事实是我做了这样的事情。”
孙老头讲述着他的故事,就像根本不是在对沙里七讲述,而是望着窗外在自言自语。他的神态还是那么威严,就像他现在还在当官。
“后来卖房子,东拼西凑还清了这一百万!我仍然被判刑六年。六年后,从牢里出来,身无分文。穷困潦倒,生计难以维持。
我那个时候才四十多岁。我还活着,我的家人还活着!活着就要买吃饭,就要钱!从哪里来钱?就到处去借。没有人肯借给我!想我做官的时候,虽然是一个小官,可是那些人人前人后的呵卵捧屁,很是风光。甚至因为我那肮脏的名声,许多人都不愿意接近我!人人都愿锦上添花,那个肯雪中送炭!上有老,下有小,嗷嗷待哺!”
沙里七听着他讲自己的故事。孙老头看着木桌上的茶杯,疲倦的目光中含着辛酸。这才让沙里七感到奇怪——他的目光中也会有心酸的泪水。
“我得四处找工作,而且工资低了还不行,养不活一家人。于是我就到城里来。一则俩开那个镇后我想也没有多少人能认识我;二则城里工资也要高一些。好歹我也当过镇长,我深信凭我的能力,一定会谋得一个好的职位。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实际上除了做官以外,我几乎很多东西都不懂,不懂技术,不懂管理,不懂经营。很长时间都找不到事情做,生活几乎处于困境之中。那个时候我真的很着急,几乎就要狗急跳墙的那个样子。我不知道你经历过这种生活没有,因为你没有经历过,你就无法想象。”
沙里七能够想象到,因为跟他现在没什么分别。
“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奔波在人才市场,别人不会相信一个一个镇长也回来找工作。我在填写简历的时候根本不敢写我是镇长,我怕别人发现我那不光彩的一页。即使别人没有发现我,那么到其他单位打工别人也会瞧不起我:瞧,一个堂堂镇长,到我们这里来打工!这种话说道起来就不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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