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门前,叶小舸上了车,曹阿姨跟过去把一个大饭盒jiāo给她:“水果都切好了,够你上午吃的。樵樵说,等中午保姆给你送菜过去的时候,再切一盒带给你,水果放久了不新鲜,怕你吃不下。”
以前叶小舸怕麻烦,总是切上一大盒水果带到单位去吃,吃到下午,味道是有点变了。周樵樵多么体贴,什么事qíng都想的周到。
一上午病人不多,统共才看了四五个,等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已经十二点多了。周家的保姆早就把饭菜送来,可叶小舸坚持把病人送走她才吃饭。
叶小舸吃饭的时候,周家的保姆小魏忍不住道:“叶姐,我真佩服你,你每天对着那么多病人,不觉得厌烦吗?有些人也真是讨厌,一句话要说上好几遍才能听明白。”叶小舸笑笑:“病人嘛,多体谅点儿,谁生病了也不会好受。”
“可你现在怀孕了啊,自己就需要人照顾,我要是你,我早请假回家养胎待产了。”小魏觉得叶小舸真是她见过的最不娇气的高gān子女了,她在别人家也当过保姆,没一个好伺候的。
“孕妇还是多走动走动的好,对自己和胎儿都是锻炼,老坐着对肺功能和心脑血管都不好。”叶小舸吃完了饭,听到电话响,猜到是周樵樵打过来的,赶紧擦擦嘴拿起电话。
“你吃了没有?”周樵樵每天的开场白都是这句。“吃过了,你呢?”叶小舸不会忘记关心他。“我刚吃上,今天食堂的菜不好吃,包菜没炒熟,牛ròu又炒老了。”周樵樵在电话里报怨。
叶小舸听他这么说,担心了:“哎呀,那你就别吃了,下午没课吧,回家再吃,今天家里熬了鲍鱼粥。”“来不及,我下午要去参观空军的一个基地,约好了一点钟出发。”周樵樵看了看表,还剩不到半个小时,赶紧刨了几口饭。
“那好吧,等你晚上回家,让保姆给你做点好吃的。MUA~挂了。”叶小舸挂断了电话,让小魏把饭盒收拾好,她要下去花园里散散步。这是她每天养成的习惯,吃完饭,跟周樵樵通个电话,然后下楼去医院的花园里散散步。
晚上,快九点了周樵樵还没回来,叶小舸有些着急,打电话问他,他告诉她,他还在高速上,起码得一个小时才能回来。
叶小舸没办法,只得自己先上chuáng休息,可周樵樵不在身边,她怎么也睡不着,老是担心他会不会饿。之前听他的语气,从基地出来就赶着回城里,晚饭肯定是没吃。
怎么都放心不下,小舸再次打电话给周樵樵:“你晚饭吃了没有啊?”“还没,回家再吃。”果然,周樵樵没有吃晚饭。
“那你饿不饿呀,怎么不先买点吃的填填肚子。”小舸嗔怪的说。他怎么一出去就不好好照顾自己。周樵樵坐在车里,望着窗外高速公路上一闪而过的路灯,浅笑:“从基地回来,大家都没吃,你放心,一顿两顿的,我撑得住。”
放下了电话,叶小舸还是睡不着,索xing跑到书房里拿来两本相片簿子,看看以前的相片,等老公回家之余打发一下时间。
手里这一本相片簿放的都是以前她和周樵樵在英国时的照片。照片里的周樵樵不过十七岁,高而且瘦,头发却剪得短短的,伊顿公学校风严谨,学生必须穿校服,周樵樵最骄傲的就是他的校服马甲上的纽扣是银的,只有最优秀的学生才能用银色纽扣,这是传统。
叶小舸还记得那一天,周樵樵被校方批准穿银纽扣马甲的那天,他兴冲冲的坐车跑到小舸住的艾丽莎老太太家,要把衣服给她看。他打小儿就是这样,穿了新衣服喜欢显摆给小舸看,听她夸奖他几句。
不巧的是,那天一早,温莎小镇就开始下雨,一直到下午周樵樵来,雨还没有停。叶小舸早接到他电话,知道他要来,远远地看着他下了公共汽车,沿着乡野间幽静的小路冒雨而来,打着把黑伞,手里还拿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就像简?奥斯丁小说里的人物,叶小舸在二楼的窗台边看着他一举一动,心里很是兴奋。走得近了,她才看清楚,周樵樵手里拿的是一把小小的花束,五颜六色的小花朵儿看起来非常美丽。
走到楼下,周樵樵仰着脸看叶小舸的窗台,他其实早也看到她了,但是只等到了她窗台下,他才看着她,向她笑,极优雅的行了一个礼,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绅士。
雨中,两人遥遥相望,古典làng漫的qíng怀油然而生,周樵樵摆了摆手里的花束给叶小舸看,叶小舸抱着艾丽莎太太养的白猫,举起猫爪招呼他:“你快进来吧,别把你的新校服弄脏了。”
周樵樵进屋来,把皮鞋脱下放到玄关边上的鞋柜上,艾丽莎太太家的女仆会来替他把皮鞋擦gān净。叶小舸抱着猫下楼,看着他的动作,心想,在英国上了三年中学,他到底不一样了,斯文了许多,英国的教育果然比较适合他这种爱调皮捣蛋的男孩。
叶小舸拉着周樵樵上楼,让他给她看看他的银纽扣。周樵樵解开外套扣子,得意的给她看马甲上的银色扣子。
叶小舸拿相机替他拍了几张,又捏捏那纽扣,笑道:“真好看,什么时候我的校服上也有银纽扣就好了。”
周樵樵捧着她小脸,亲了亲:“你怎么奖励我呀?”叶小舸把他手里的花接过去,cha在花瓶里:“我给你做了喝下午茶吃的抹茶蛋糕,还有你最喜欢吃的巧克力慕斯蛋糕,我跟艾丽莎太太学了两个多星期。”
叶小舸把周樵樵按在椅子上坐着,自己跑到厨房去准备,不一会儿端着茶点过来,放在周樵樵面前的桌子上,和他一起品尝她的劳动成果,她觉得很幸福。
“好吃,真好吃,下回你多做点,给我带到学校去吃。”周樵樵吃过叶小舸做的蛋糕,赞不绝口。学校管理严格,他出来一回不容易,有时候两三个月都未必有机会能见小舸一面,除非遇上节假日。
叶小舸嘻嘻一笑:“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都准备好了,玫瑰酱面包卷儿,整整一大盒,回头你走的时候给你带着。”
叶小舸只吃了一点就不吃了,走到窗台边上的钢琴旁坐着,手指放在琴键上弹琴,她从三岁开始接触钢琴,已经弹了十几年,可大人们只把这当成她的业余爱好,没想过让她弹一辈子,她将来是要当医生的。
周樵樵拿着块蛋糕倚在钢琴边上,边吃边替她翻琴谱,叶小舸抬头看他嘴巴里塞得满满的,样子有点滑稽,停下琴,笑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嗯,有,我们下星期在泰晤士河上船队游行,你要来看啊。”周樵樵把日期告诉叶小舸。这是伊顿公学的传统,每年六月的校庆日,会在泰晤士河举行盛大的船队游行活动。叶小舸每年都会准时去看,可周樵樵总不放心,每回都会提醒她,一定要去。
“暑假的时候你回不回北京?”叶小舸问周樵樵。周樵樵摇头:“我参加了学校 的社团,暑假要去苏格兰,还要参加横渡英吉利海峡的纪念活动,我今年不回国了。”他想了想又问:“你呢?”
“我也不回去了,我们年级暑假要排练一个话剧,开学的时候演出。”叶小舸也把她的暑期安排告诉周樵樵。“什么话剧啊?”周樵樵问。
“饼gān小子。”叶小舸有点不以为然,然后又道:“这种儿童剧,演着一点都没意思,我想演莎士比亚的话剧。”“莎士比亚的剧,恐怕你上了高中才能演。”周樵樵坐到琴凳上,也把手放在琴键上。
“你会弹吗?这可不是京胡。”叶小舸不屑的笑。周樵樵不说话,弹了一只曲子,叶小舸仔细一听,是宫崎骏的电影《天空之城》的背景音乐,她的琴谱里也有这支曲子,于是她也把手放在琴键上,四手联弹,他们配合的挺默契。
“你什么时候学的呀?”叶小舸惊讶的问周樵樵。他弹的不错呢,没有半年以上的刻苦练习不可能弹出这样的水平。周樵樵告诉她,学校有钢琴课,他已经选修了两个学期。
“将来你在台上唱歌诗朗诵,我可以在台下替你伴奏。”周樵樵狡狯的笑。“得了吧,我哪天唱京剧,可以找你拉胡琴伴奏。”叶小舸也笑起来,两人头靠着头,一起把手放在琴键上,又弹了一只别的曲子。
“我给你买了个礼物,本来想等你生日的时候再给你,可你暑假要去苏格兰,肯定赶不回来,我现在就拿给你吧。”叶小舸跑到橱柜边,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jīng致的木盒。
打开给周樵樵看,里面是一只古董怀表,珐琅彩绘的表壳,表盘是纯金的,表链也是纯金的,和周樵樵的新校服马甲非常相配。
“为了买这只表,我所有的零花钱和奖学金加在一起都不够,只好跟我爸爸预支,接下来的两年里,我每个月的零花钱都要减半。”叶小舸把表挂在周樵樵马甲的口袋上。家里虽然不缺钱,可叶小舸父母从小就开始培养她的独立意识,绝不让她养成好吃懒做的习惯。
周樵樵嗯一声:“等我下学期争取拿国王奖学金,穿着披风很威风。”“你是我的骄傲。”叶小舸呵呵的笑,就喜欢看他志得意满的样子。两张脸靠得近了,慢慢的吻在一起。
雨季午后的时光,在茶香和面包香里消磨的很快,周樵樵每次来都舍不得走,眼看着天要黑了又不得不走。只能盼着校庆游行的时候,再跟她见面。
番外四:执子之手(2) …
叶小舸把手里的相片簿又翻了一页,里面有一张照片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周樵樵离开英国前他们最后一次合影。一看到照片,她就忍不住想起那个下午,她和周樵樵激烈的吵了一回,之后他就离开了英国,一去就是六年。
那时候叶小舸刚考上大学,跟同学麦琪合住在大学城的一处小公寓。那天下午,叶小舸正在公寓的台灯下看书,麦琪从外面进来,告诉她,周樵樵在楼下等她。
周樵樵怎么这时候来了,他上的可是军校,军校是不允许学生随便出来的,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叶小舸有些好奇。麦琪告诉她,周樵樵看起来心qíng不大好。
叶小舸飞快的跑下楼,看到周樵樵站在公寓楼下,耷拉着脑袋有点垂头丧气的样子,跑过去:“樵樵……”叶小舸叫他,抓着他衣袖,有点紧张的看着他表qíng。走近了才看到周樵樵的一边眼眶是青的,下巴是紫的,鼻子上似乎还有些血。
“你跟人打架了?”叶小舸看这qíng形有什么猜不到。“那人肋骨断了一根。”周樵樵点了点头,低声嗫喏道,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小舸,可又不得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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