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眼睛,如素的寒声如影随形:“为山九仞啊,毁在的一篑,是他自己也没想到,对你动了真情。
“钟了你知道吗,他本不至于落得如此田地。他其实有千百种方法可以让褚国内乱——解下钟辰的兵权、布下未国的细作、昭告天下云靖与胥筠勾结想要谋反,无论做了哪一件,此时他都不会是这个结果。你以为凭他的智谋,就那么容易被人擒住?”
“他是故意的……”我霍然睁眼,突然间心灰意冷,“为什么……”
“这是你的家、你的国,你说他为了什么?”如素说着便笑了,笑着笑着流下泪来。
“你罚跪德政祠当晚,可知他在冷地里站了一夜,只为等你回头!第二天,他灌了自己一壶烈酒,那酒会催发毒性,稍有不慎就会要了他的命!”
“别说了……”
如素脸上的红晕迅速退去,眼中有无数把刀子掷来,“我为什么不说!他为了你命都舍得,你却一再折磨他——他是北褚天子还是西未皇子,是司徒鄞还是李牧舟,究竟有什么关系!如果他肯用万分之一的心思对我,我死也甘愿!”
“别说了……”
“我为什么不说!”如素分毫不让:“你现在还觉得那一巴掌挨得冤吗!”
“别说了!”我尖叫。
如素静静看着我。
“还有一件事,你既不愿听,好,便不说了。”她轻轻拭掉眼泪,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左右我这一生,已经说完了。”
半个时辰后,眉如素死了。
这些年她为李牧舟试药,毒已攻入脏腑,回天无力。她至死没有说出牧舟身在何处,也许她也不知道,如她所说,那个人一旦出去,就不会再被人找到。
我摘下如素常年戴着的戒指,戴在自己指上。不可能恨她,即使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接二连三的变故,接二连三的阴谋,接二连三的真相……我无力躺在如素睡过的榻上,许多人许多话从脑海中倏倏闪过,最多的是师父那句:了便终,终便了。
放下即无情,无情即自在。但如果放不下,又该怎么办?
钟了,你是否还想再见他一面,还想再见一见他墨如渊海的眼眸?
问问你的心。
……
天色暗哑下来的时候,我换上一身宫女的行头,收拾出一个包袱。
鸿雁突然跑进来,看到我的样子便愣住了。我也愣住了,因为她身后站着脸色苍白的秋水。
阮罗烟还是出事了。
秋水说,这段日子阮氏一直心神不安,胃口日见消减。今日下午,云靖派了一队兵卫把守文杏馆,说是要保护瑾贵人的安全。阮氏惶惶不安,晚膳后没多久就见了红,此刻太医院的一半御医都在那处。
走进文杏馆,满院子的宫灯晃人眼目,稍远处侍卫举着排排火把,烈焰冲天。
云靖披着褐白相间的大氅,焦躁地在廊檐下踱来踱去。看见我来,他眼神里有一瞬间的躲闪,然后上前揖了一礼,不亲不疏道:“钟皇后。”
我阴沉地看他一眼,“人如何了?”
“太医尚在诊治。”
我冷冷一笑:“王爷好手段!”
“钟皇后慎言!”云靖硬朗的脸庞在明火执仗中现出莫名的情绪。他还不适应和我疾言厉色,却已经很不高兴。
“敢做不敢认?”我故意激他,逼近一步道:“阮氏无非一个弱女子,她肚子里的孩子更加无辜,你毕竟叫了他十几年兄长——连他一点骨血都容不下?”
“皇后娘娘的话真是情真意切,我倒是想容,只怕这么容下去褚国就要易主了!”
云靖压低声音,亦没好气,“我司徒仪虽不是什么仁人君子,但这样的手段我还不屑一为。本王问心无愧,也无须你来质问!”
说这番话时,他身上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不知不觉,他的个子已像竹子拔节那样长起来,长出了凌人气势,长出了君王风度。
不知不觉,他已不是初见时的顽劣少年。
僵持中有人禀报,“胥大人来了。”
急步走近的胥筠先是看我一眼,而后向云靖行礼,“瑾贵人如何了?”
恰时太医从轩中出来,我们三人的目光齐齐投过去,太医面带难色道:“娘娘、王爷容禀,这……瑾贵人,没有孩子……”
我听了这一句,有莫名的念头划过脑海,却捕捉不着。心尖突突乱跳地问:“说清楚,是孩子没了,还是没有孩子?”
“回皇后娘娘,方才微臣与瑾贵人请脉,委实是……未曾有孕啊。”
第73章 护你余生
听闻太医的话, 我心海翻涌,虚斥道:“胡说!两个月前信誓旦旦说阮氏有喜, 如今又说阮氏未孕,你们太医署拿皇家子嗣当儿戏吗?若不曾有孕,如何会误食伤胎,又如何见了红?”
太医躬身道:“娘娘请明察,之前为瑾贵人请脉的冯太医, 已然半个月没来太医署了。这, 瑾贵人见红是、来了月信, 由此可知, 断不可能有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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