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用过早膳, 小珠提议道:“姑娘,您如果觉着憋闷,奴婢可以带您去梳桐山转转。那里风景好,山顶上有很大一块平台呢,最宜欣赏风景。”
“梳桐山在哪?”
“就在皇宫西面, 隔着很近。”
想起皇陵背倚的那片山峦, 我试探问:“我能出宫?”
“离得这么近, 虽是出了宫门, 也不算离宫。”小珠兴致很高的模样,“皇上交代过, 若是您想出去走走, 可以去那里看看。”
“他还真是体贴。”我冷冷一笑:“那便去走走。”
梳桐山的确不远, 比想像中要高。我与小珠沿阶梯向上, 夹道两旁种着细梧,一部分树枝已抽出嫩芽。
我感慨:“果然是一方水土, 若在褚国, 怎能在这时节看见新芽?”
“姑娘真的是褚国公主吗?”小珠在身后脆声问。
我不答,一鼓作气登上山顶。俯瞰四方, 攒蹙千里可见,隐隐还看得清来时的那条江。
想问这江叫什么名字,小珠突然跪倒:“奴婢叩见皇上。”
我眼色蓦地一沉,李弈城慢悠悠地抬阶上来, “走得这样开心,连后面跟着人也不知道?”
“未王好清闲,专门跟踪怕我跑了?”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兴致全失。
“哪里,本王想着下朝过来转转,不想钟姑娘也有如此雅兴。”李弈城侧头对小珠道:“你先退下。”
山风微冷,徒留我们两人,我的目光愈发不善。
“钟姑娘好像不太高兴啊。”
“面对阁下尊容,很难高兴得起来。”
每次见他,便想起他用毒控制了牧舟十余年,便恨不得一刀捅了他。
然不管我如何横眉冷对,李弈城从不在意,轻闲道:“横波遣雾聚,曲黛倩人颦。钟姑娘生气时亦有如此风情,怪不得牧舟视你如珍。他打小不喜读书,如今,呵,也会写情意绵绵的诗了。”
“你怎知——”是了,羊在虎口,有什么能瞒过他?我压下愤怒,学他的样子微微一笑:“守株数日,人影不见,未王坐不住了吧。”
李弈城薄笑镇人:“谁坐不住谁知道。别忘了,这里不但有你,还有解药,再迟几日,可就神仙难救了。”
一句话点中命门,我切齿道:“未王手足深情,真是令人感动。”
“说得好。”李弈城噙着危险笑意逼近两步,我不自主地后退,望见山下峭壁,登时脚底发软。
“晕高?”李弈城有趣地再进,我再退,足临绝壁,又是恐惧又是窝火,一瞬生出拉着他同归于尽的念头。
正当此时,一声尖哨破空,一个快如闪电的影子急掠过来,李弈城抖动身形,随着人影急退。一声对掌过后,两人一触即分,一分即止,如两座沉峰对峙。
那是一张与李弈城三分相似的脸。
我的胸口涌出热流,才要开口,那人转回头,冲我眨了眨眼。
不对、他不是……
“我那弟弟若是有你一半功力,也算对得起我。”李弈城气定神闲地掸掉袖上灰尘,不甚认真地问,“未请教?”
来人没趣地叹了口气,伸手从脸上撕下□□,高声嚷嚷:“听见了吧,他说你武功比不上我,我觉得这话挺公道!”
“胡扯。”斜刺里再窜出一条人影,速度丝毫不逊于楚三派。
一身白衣,如谪仙下凡,轻飘飘落在我的面前。
那双眼睛,是我心心念念的深潭。
我当头撞进他怀里,双手死抱住他。
“钟了。”久违的低音勾住心魄,我的眼泪不可抑制地冲出来,泅湿他的肩膀。
“你知不知道……我、我……”我泣不成声。
“我知道,我都知道。”牧舟抚着我的背,暖如春水,“我只是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
“你过分!”
“是,这次我做得过分了。”
牧舟全然不顾忌旁人,眼中只我一人。他无比慎重地牵过我的双手,放在唇边吻了吻,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套上我的手腕。
桃花木镯,乌光轻泛。镌刻着流丽花枝,开满相思。
“这些日子,我刻了很多镯子,边想你边刻,没日没夜地刻……我选了一个最好的带来,就怕你不肯原谅我。”他眼里亦有水气蒸腾。
我哭得更凶,紧拥真实在怀的温热,“我坏了什么东西你都要赔么?我丢了夫君,你能赔给我吗?”
牧舟抿开薄唇,声色宠极溺极:“我把自己赔给你,可好?”
“喂喂,这边还有人呢!”对面的楚三派十分不满,跟着压低声音嘟囔:“好歹给刚刚失恋的人一条活路啊。”
始才回神尚有另两人在场,我忙抹了泪,低头往牧舟背后挪了挪。
牧舟牵稳我,抬起头直视李弈城,“我要去父王的陵墓祭奠。”
李弈城脸上无惊无讶,兄弟二人对视一瞬,李弈城道:“好。”
“在这儿等我。”牧舟低头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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