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有紫宫宠_晏闲【完结+番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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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喉咙微哽,仍轻松接口:“那就让妹妹嫁得了!”

  娘亲的伤感被气极败坏淹没,一句“你这个不肖女!”骂出,我缩着脖子就跑,却和闯进门的小不点撞个满怀,背后的茶杯盖直接砸在肩上。

  我夸张地“啊哟”一声,双腿立刻被软暖的胳臂围住,脆生生的声音从底下响起:“姐姐,你怎么了?”

  仰着小脸的钟星天真烂漫,我忍不住在她光滑的脸蛋上揉了一把,随口胡诌:“没事,阿姐在练功。星星要去哪里呀?”

  “星星找姐姐,陪星星玩娃娃。”

  小女娃的声音忒儒软,我怜爱心起,将她提抱在怀,蹭着她的脸,软声道:“好,阿姐陪你玩。”

  钟星才六岁,就算她十年后要嫁,我也舍不得她嫁入帝王家。

  跨出厅门前一刻我回头,对殷殷注视的娘亲展颜一笑,“娘,我愿意进宫。”

  那一刻,我感觉娘亲的目光像风中的残烛,一下子灭了。

  娘说赶在未进宫前,城里有哪些好友,该去辞一辞才是。这话我想了一夜,次日清晨带着迢儿出门。

  闹市繁华,天子脚下果真不同,先皇故去,国丧刚过,民间已经恢复生机。想来菜摊前讨价还价的妇人,谁有闲心管褚国哪个做主,只要菜价合她们的心意,便心满意足。

  领着迢儿七拐八绕,终于踏进罔象道长的隐修之地。皇城不允许败絮其中,所以无论高楼矮巷,尽是一片绿瓦红墙,但师父这儿……

  我小心翼翼地穿过窄廊,尽力避免被颓墙吹下的沙尘迷了眼。

  论起我为何拜师,却与我的名字大有渊源。

  听哥哥说,我生下来便不会哭,见人只笑,即使模样儿粉雕玉琢,那情形也足够瘆人了。爹娘吓得四处央人,最终找到一位隐市的道人,将我带了去。

  见到我这小娃娃,道人说了一大堆云山雾绕的话。懂事后我问哥哥道人都说了什么,那时哥哥也是小娃子,挠头说记不清了,只有几句“悲喜不辨、尘世牵挂太过”什么的。

  我便怨他对我的事不重视,生生讹了他二两买糖银子。

  任凭我长大后怎样觉得这话不靠谱,当时双亲只是泪眼纵横求个破解之法。

  当时师父捻着胡须说了一句箴语:“了便终,终便了,她又姓钟,便名钟了,非此名不可化一生之坎途。”

  我平安长至三岁,生日那天爹爹逗我,问我可知“钟了”这名字是什么含义?

  我自然摇头不知,爹爹便解释:“了便终,终便了,高人的意思,是叫你清心,不被世事牵扰。”

  这句话我听懂了,当即咧嘴一笑:“我知道了,就是让女儿没心没肺呗!”

  父母兄长皆惊。三岁蒙童之言传进道人耳中,道人听后抚掌大笑,自此便收我为徒。

  这些都是家人后来告诉我的,我到五岁时还记不住什么事。

  师父披着一件鹑衣百结的道褂,正在院中喝茶。

  我在师父对面坐下,看这老头赤脚朝天的样子,忍不住叹气:“说真的师父,您如果换一间茅草屋,养两只仙鹤,再雇两三童子,恐怕更有仙风道骨的意境。”

  “烟柳皇都,天子门面,衙门不许有陋室,否则要罚钱;仙鹤是保护动物,私养要罚钱;雇童工更是衙门禁令,违反要罚钱!”师父连翻白眼,一副“你以为我没想过”的表情。

  说真的,他一点也不像是成道的高人,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认为他的工作性质和算命瞎子没什么区别,只是多了片瓦遮头。

  他也从没教过我半点命数之理天地之象,说什么“多知为败”。

  我不想和一个老头子的懒惰计较,仍旧三天两头往这儿跑,结果本领没学着,倒认识了许多来求教的江湖人,身上——用娘亲的话说,痞气愈重。

  “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老头子?”师父问。

  我拿过一只内壁沁满茶渍的杯子,犹豫一刻答:“我要进宫了,奉太后的旨,做皇妃。”

  师父没有反应,继续闭目冥想。

  迢儿忍不住,恭谨请询:“道长不为小姐批个字解解?”

  我在她手背一拈,语气极淡,“进宫是好事,又不是劫,有何可解。”

  师父突然睁眼,捋了捋粘成一缕的胡子,终开金口:“了儿,也别太没心没肺了,宫里勾斗事多,自己留个心眼。”

  我愣了愣,为师父说出这么一番凡俗的话感动,点头应了,多陪他喝了两巡茶。

  准备离开小院时已近昃晚,突然想起三哥。

  任谁想到那张总是嬉笑的脸,都没法不笑出来,回头道:“师父,如果三哥回来问起我,记得帮我带个好。”

  师父惯会泼我冷水:“那小子飘忽不定,就是回来也未见得还记得你。”

  我点头失笑,“说得也是,那便罢了。”

  君子之交本该淡如水,不过他么,该算梁上君子才对。

  该辞的人辞过了,该交代的也交代过了,和迢儿往家走时,我却感到淡淡的怅惘。

  宫门沉似海,自此便要和从前的生活一刀切断,漫说是师父,就算娘亲和妹妹,这一年里又能见上几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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