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继续吧,仔细着娴妃宫里的东西。”
司徒鄞一派气定神闲,而后微微颔首,只我听得到的低音:“原本在上书房议事,放心不下,过来瞧瞧。你万莫多心。”
抛下国事过来就怕我多心?我微微一笑:“我不多心。”
司徒鄞听了,舒展开眉头。
不一时,小虫忽从暖阁跑出来,惶恐地跪在司徒鄞面前,手中高举一物:“回、回皇上,找着了。”
我眼皮一跳,搭眼看去,那是一尊一掌来大的暗赤色玉佛。这玉佛的样式奇怪,成色红似玛瑙,又夹着黄龙玉色,明明有个弥勒大肚,却无笑脸,反如罗刹狰狞。
东西在这里,我丝毫不意外。应妃千辛万苦设下此局,若什么也找不见,岂不枉费了她苦心经营?
只是她如何动的手脚?
前日送帖时挟带进来的?不会,接手都是我的人,众目睽睽之下,她的手伸不到这么长。我带去的人自然没有问题,搜宫的又是司徒鄞的人,她是如何做到的?
觉出敲在肩上的指力,我回神侧头,司徒鄞的神情竟也没有丝毫惊讶。
我喃喃:“这玉佛……”
曹公公上前跪倒,抢先道:“玉佛既在这里,请皇上彻查此事,给应妃娘娘一个交代!”
迢儿扑通一声也跪下:“皇上请明察,这绝对不是我们宫里的东西!”
曹公公低眉顺目地接口:“自然不是这宫里的,是应妃娘娘宫里的,只是不知握椒殿的东西,如何跑到眷瑷殿来了?”
此言一出,眷瑗殿其他宫娥接连跪地,口中高喊“皇上明察”。
我抬手按住眉心,眼下这情形,也容不得我做缩头乌龟了。只得缓缓跪下:“东西在臣妾这里,众目睽睽,臣妾无话好说。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请皇上彻查此事,若结果仍指向臣妾,臣妾死而无憾。”
司徒鄞盯着手里的玉佛,笑了一笑:“不至于死这么严重,不过确实要查。也罢,娴妃由我亲自审问,回去告诉应妃,我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曹公公踌蹰:“那玉佛……”
司徒鄞扫去一眼,“玉佛我留下了。”
“这……”曹公公面有惊色,却慑于天子威严,瑟瑟噤声,溜溜地带人走了。随后,其他人也被司徒鄞遣退,暄嚷的宫殿顷时安静。
我犹疑道:“这件事……”
“这件事是应妃做的。”司徒鄞掂了掂手上的东西,笑叹:“还以为你多少会有些惊慌或者生气,没想到这般镇定。钟了啊,你到底什么来路?”
我淡应:“我没有做过的事,为何惊慌?知你信我,又为何生气?”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
若他这些日子的作为都不能换得我一个信任,那我也太不值当他费心了。
连如素都看出,我心底里早己信了他,只是自己糊涂,一直不肯承认。
“我知道你会相信我。因为,我也相信你。”我看着他的眼睛说出这句话,如释千斤重负。
司徒鄞就那么怔怔地,定定地看着我,目中有动人心魄的神采。
头一回知道,原来我可以与另一个人,离得这样近。
许久许久,他走过来轻轻抱住我:“你知道我等这句话,等了多久……”
柔如春风的低语,拂开遍地花蕊。我闭上眼,体会这刻的心悸如蚁,甘甜如蜜。
到底被这个男人蛊惑了啊。
“钟了。”他低低唤我:“我悔得肠子都青了……若是你进宫那晚我留下来,恐怕现在……”
“怎么?”
“我们的孩儿都会叫父皇了。”
我一怔,颊边耳廓迅速地热起来。
司徒鄞却笑得格外开心。瞥见那尊玉佛,我问道:“这到底是什么名堂,值得你这样大费周章?”
司徒鄞动了动嘴角,拇指轻轻一转,玉佛一分为二,从中露出一角黄金,仿佛虎头形状。
“虎符!”我大为惊骇。
“另一半在你哥哥手里。合在一起,可调动整个褚国的兵马。”言及此处,司徒鄞目中闪过一瞬杀机,“这些年我把应绿宠坏了,让她敢拿这么大的事来争宠。”
我背后寒毛乍起,明白了应妃用心之毒。哥哥手握半枚兵符驻守边关,如果我在宫中偷了另外半枚,如果司徒鄞又有半分相信……
刚刚安定的心再次动摇,深宫似海,人心如墨,我真能将一切了如指掌?
转向司徒鄞,我无比认真地问:“皇上,当真丝毫不曾疑过我?”
他清俊的眉眼染上无奈,似是说“又在犯傻了”。
我却极认真,肃默摊开手掌,现出佩在司徒鄞腰畔的玉璧。
我一字一问:“如果这件事真与我有关呢,皇上当如何?”
“傻瓜。”
司徒鄞一步上前,鼻尖抵住我的额头,状若呓语又掷地千钧:“这褚国万里河山,无论金玉珍宝,九土城郭,抑或崇山俊水,一草一木——只要是钟了想要的,我都给得起。连同我,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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