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拉过他的手覆在我手背上。
温热传来,司徒鄞将我的手握紧,偏头笑言:“晨起有早朝,冷落了娴妃,我自当补偿。”
我心尖一悸,亦笑:“国事为重。”
司徒鄞道:“早上叫人送去的桂皮糖酥还吃得惯么,听闻娴妃在家时便喜糖食,钟夫人的手艺又是一绝,不知味道比不比得上?”
好一派温柔体贴,我心里忍不住冷笑,若是我看到半点桂皮糖酥的影子,还能更身临其境一分!
手上的力道一紧,我吃痛,随即答言:“臣妾很喜欢。”昂头看向司徒鄞。
这一看,是带着挑衅的眼神,谁想司徒鄞云淡风轻地从我身上收回视线,根本不做停留。
祖孙俩聊得高兴,我立在一旁,不好插嘴。正想是否应该先行告退,司徒鄞忽从侍女手中接过一盘制作精巧的酸果,冲我使个眼色。
我会意,接过捧到太皇太后面前,亲自捻给她吃。
“好,好。”太皇太后吃了,笑得开怀,又让司徒鄞,“你也尝尝,这是膳房新做的果品,味道酸甜,爽口得很。”
“是,皇祖母。”
我将白玉琉璃盘捧过去,司徒鄞淡淡地扫过来,拈起一颗尝了,道:“果然可口。”
又过一时,太皇太后乏了,便令我们散了。
我跟在司徒鄞身后走出宫门,等候多时的迢儿见到皇上,连忙行礼。
司徒鄞面南而立,不作一语。
满眼不过高墙红瓦,他宁愿面墙,也不愿对我,这点我看得明白,气早已没有了,反而好笑堂堂天子竟有些孩子气。
他不走,我也不敢动,这样相互默立片刻,他一言不发地往他的霖顺宫去了。
“真是惜字如金。”我叹笑,枉我刚刚如此配合,就连个谢字都没有。
迢儿已拿帕子拭汗,天子威仪叫她敬畏不少。
她问我在里面和太皇太后说了什么,又和皇上说了什么,我道:“前者可以斗量,后者恐怕要用针鼻比量了……”
还没说完迢儿便叹气,嘟囔着:“今后在宫中的日子不好过了。”
我但笑不语,有迢儿陪在我身边,纵使不得圣宠也不致寂寞。
可想到她终究要嫁人,凭我如今在宫中的地位,也未必能给她指配上什么好人家,不免心境萧索。
迢儿念叨个过瘾后,始察觉我面色阴沉,以为失言,连忙请罪。
我笑着拍她的脑袋,“在这宫里,能简单便简单点,咱们两个再拘礼,日子还过不过了?”
快走到殿门时,我突然想起一事,问迢儿:“你昨个儿跟我说,打听到皇上自小的性格是温柔敦厚,德孝双全是么?”
迢儿点头:“这都是琳琅嬷嬷告诉我的,她是从小看着皇上长大的,论资历胜过陈公公,不会错的。”
我默然无语。
若说司徒鄞有治国才干我绝不怀疑,但说到敦厚——
想到他那双仿佛藏了无数秘密的眼睛,我只觉得心里有一阵没一阵地发慌。
是否该为了哥哥和和钟家,努力争取那人的宠爱?
可他,值得我花费心机么?
“小姐到了。您怎么了?”
“没什么。”我抬手倚在门廊上,红漆与指甲上的凤露花汁相映成彰。
默了会儿,我问迢儿:“你玩宣和牌的本事没落下吧?”
迢儿一愣,继而嘻笑:“当然,小姐忘了,我可是夫人的牌搭子呢。”
我微微一笑,“备两份厚礼,去拜访应妃与湘妃。”
如此,宫里的日子才不致寂寞。
第4章 故国深宫
应妃比湘妃进宫早,自当先去拜访她。
即使应妃进宫晚,以如今司徒鄞对她如日中天的宠幸,谁又敢将她怠慢了去?正因如此,我特意挑了件清荷素裳,不与她争辉。
应妃本名殷绿,因为“殷”字犯了皇上“鄞”字的忌讳,便改姓应,封为应妃。
其父应付话在刑部任职,官正四品。
官职虽然不高,但谁见了,都要对这位国丈礼让三分。
既给足面子,又不授权柄,司徒鄞的账算得精明。
鸿雁和秋水捧着礼盒随行在后。
出了宫门,一向不多话的秋水提醒我,准备如此厚礼,叫别人见了,难保不会落下谄媚之嫌。
我不知身边还有这样心思细腻的人,多看了她两眼,告诉她说,这是应尽之理,再说以后一起打牌我会赢回来的。
迢儿则对我算牌的能力表示怀疑,秋水听我们这样扯皮,也就罢了。
其实秋水所言我有过考虑,我刚入宫,多少人看着,正是是非多的时候。
但我送应妃多少,便送湘妃多少,没有拜高踩低的道理,只是尽了礼数。
应妃的握椒殿与上书房仅隔两条青石路,徒步一盏茶的功夫就到。
我特意叫迢儿打听清楚司徒鄞没有在此议事,才敢过来。
进宫门,小太监去通报,我一览院中景致,蓦见庭院正西参天耸立着一颗巨树,蓊郁的叶子在风中银光碎闪,柔枝如条条玉带垂下,妩媚留姿。
我眼拙,问迢儿这是什么树,迢儿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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