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个跑一个追,不知不觉,已经站到了雪山的最高处,再往下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周骞仿佛逃到了世界的尽头,退无可退了。
风霜雨雾都在山下,此处只有常年的积雪与极度的寒冷。
他一不小心,碰掉了一枚石子,颠簸了两下,掉落下去。成群的白鹤在脚下掠过,穿过云层,穿过月光。
周骞从怀里掏出一块包裹的白布,半只脚悬空,站在悬崖上,笑道
“此处没人,只有个将死的鬼,你可以说了吧”
金万财生平最爱两件事,一件是看着金银财宝入囊袋,一件是看着仇敌死在眼前,前者能让他穿着绫罗绸缎,从容的出入高堂庙宇,招募各路江湖人为他卖命,后者让他能够安睡榻上,不担心夜半谁会偷偷潜入,冲着自己的肚子捅上一刀。
尤其是看聪明人走到山穷水尽的绝望,让他有一种碾压对手的成就感。
金万财一点头“告诉你也无妨,玉兰图里藏着大将军周风的秘密。”
周骞一愣,“什么秘密?”
金万财缓缓的道“周风自从护送公主和亲后,一直驻扎在北疆十余年,不爱美色膝下也只有一个被赶出家门的不孝子,不拉帮结派,孤身一人守着萧关十六郡,为什么?”
为什么
周骞觉着好笑,
“为什么,他周风是镇北将军,不在北边守着边关守什么,守着那个炼药的皇帝老儿,替他天南海北的搜罗下脚料么,还是守着满朝文臣,琢磨如何能从掌印太监的手里多分来一点权势。”
他逆风立在山崖上,心道,至于女人,更不必提了,北疆阴冷奇寒,又多崇山峻岭,母雁都不落。他周风又是个整日横刀立马的,一张脸能被阴山上的冰溜子还冷,他有时候简直好奇自己的亲妈心是有多大,能受的了他爹这种的相公。
金万财却摇了摇头,
“周风这些年与柔然争战,在北疆藏了大笔的金银珠宝,这才不肯轻易的离开北疆,不然为什么朝廷时不时的断了军需,他也不声不响,而这玉兰图上,藏的便是他周丰埋宝藏的地方。”
周骞一口气憋在胸口,要炸了,
“放你娘的狗屁。”
震山谷一般的骂声顺着风飘过,整个山谷里“狗屁”二字余音绕梁。
“老爷子脸皮薄,不肯死皮赖脸的问军部要要粮草要武器,皇帝给,我们感恩戴德,不给,我们就出去搂草打兔子。你们也不看看,萧山十六郡,冰天雪地,朔北寒风,能吃顿热乎汤水尚且不易,要金银财宝做什么,还是留给你们那天师堂的施垂天练丹药去吧。”
金万财一皱眉“你和镇北军还有渊源?”
周骞哼了一声,“在下不才,镇北军轻骑营先锋周骞,正是被赶出军营的不孝子。你不是要这玉兰图么,我便给你,任凭你拿着这东西去北疆边关,掘地三尺,看看有没有宝藏”
周骞大手一挥,一副卷轴倏忽飞到金万财的面前,由着他侧头闪避,顺势转身,一手抓卷轴,慢慢展开,
周骞嘴边露出了一抹不易觉察的笑。
第65章 雪崩
金万财小心翼翼的拿着白绢布,并试图用宽大的后背挡在山风,以免吹破了这来之不易的东西。
为了这一张小画,他寻觅了十几年,一想到北疆边关藏着大笔的金银珠宝,他恨不得即刻插上一双翅膀,把那萧山十六郡挖地三尺。
他双手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寒冷,已经微微发颤。眼前的这张小纸里俨然已经散发出铜钱的气味儿,他深吸了一口气,不臭,是香的。这种香气让他想起自己五岁生日那年,瞎眼老娘拿着讨来一个铜板给他买了一个肉包子,肉香弥漫在河堤周围的流民帐篷中,引来了不少小孩子的羡慕。
不过他把肉包子扔在地上喂狗了,为此还挨了老娘一个大耳刮子
他什么都没说,他看见老娘是怎么跪在闹事里一下一下的磕头作揖,拽着商人们的裤脚乞求人们的怜悯,不时还有恶棍去调戏她,踩她的脑袋,偷她的钱,踹她的身子。
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发誓要做个有钱人,既然是这世道不公,人间律法无常,他便要不择手段,从流民帐篷里爬出来,爬到最繁华之地,爬到万人之上,用金银财宝铸成拐杖,扶着自己成为残酷律法的执行者。幼年时遭受的屈辱,一笔一笔的刻在他的脊梁骨上,催生出无尽的愤恨与渴望。
金外财眼睛了冒着贪婪的光,盯着眼前的卷轴,小心翼翼的打开,一寸寸的留白后头藏着后半生的锦衣玉食,富甲天下。
金万财似笑非笑的问道“小子,看着你们费尽心机救下来的奴隶,对彼此拿起了刀刃,最后死于自相残杀,是不是很讽刺,”
他禁不住笑了起来,
“这世道真有意思,有人从地狱阴沟里踩着累累白骨爬出来,有人活的好好的,偏要一头扎进阴沟地狱,还想把那地狱的顶掀翻了晒太阳,我生平最恨你们这些自诩道义的人,生来比别人幸运,不曾在污泥里挣扎,没有面对过你死我活的困境,所以大义凛然,悲天悯人,将这世上不公平归结为小人的诡计,以为解决了恶人,便是一片朗朗乾坤”
他嗤笑一声,“你们从不明白,有些人生在烂泥塘里,毕生不过是挣扎着活,善良与道义是太奢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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