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拿到这张小画的时候,周骞早就丢下南宫太监,自己一溜烟儿跑了,赵谨严还一问三不知。
直到今天早上,他听到徐江大营出事了,不消说,才知道是这小子干的。
周骞一想到统领十万兵马的老帅大晚上悄然一身出去跑江湖,心里五味陈杂。
一抬头,瞧见老爹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里头还映着一个热血上头的小王八羔子。
今日老将军不知中了什么邪,居然从军帐里掏出一壶就来,两人一人一杯。
周风干了一口酒 “谁成想小时候肉嘟嘟的一个团子,一晃竟然长这么大了”
他神情温和起来,让周骞一怔,让他想到小时候在京城将军府的日子。
周骞小时候很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年将军府的伙食太好,把他养上下左右差不多,踢一脚能滚一丈远。当年将军府上似乎很是热闹,往来的客人都爱在他肥嘟嘟的脸蛋上掐一把,平日还好,到了逢年过节拜会亲人的时候,一圈下来,一张脸肿成了个猪头。倒是能换个老爹哈哈大笑。当年老将军的脸色是这般温和的。
可惜朔风紧,边关乱,时局不稳,十七年的风霜快压弯了老帅的脊梁,这般神色再没出现过了。
周骞既欣喜,又有隐隐的不安,端着个酒杯。
“你从小一门心思钻到兵书里头,起初我还怕你读死书,不过在北疆这些年,我瞧着你并不拘泥于兵书,奇诡之道信手拈来,屡次兵行险着,出奇制胜。想必你自己也得意的很,不甘心就这么放下三郡,拱手让人,若是让你做了北疆大营的主帅,说不定这会儿匈奴议和的来使已经在半道上让土匪给宰了。”
周骞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感觉知子莫若父。
周风呷了一口酒,继续说道
“上阵杀敌,兵法再绝,将帅再高,能出奇制胜,以寡敌众的终究是九牛一毛,世人守着兵书奇绝的案子一传百年,只因为百年间这种胜利实在是屈指可数,就算你借天时地利赢了一时,最后镇守四方,安民天下,靠的还是国库充盈,兵强马壮,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上策,倾一国之力,一战而胜,是为中策。”
周风叹了口气,酒入愁肠,没说出下一句。如今他们就剩个下下策,山河破碎,朝廷打不动了。再打,就只剩光秃秃的一个江山了。就这样,穷酸皇帝还时刻防着着他这个穷酸的将军,殊不知,两个人把底裤脱了都翻不出几个大子儿。
老将军神色黯然,眼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落寞。
口中喃喃道“ 皇命不可违,”闷了一口酒,怔怔的,不知道在寻思什么
冷不防撞见周骞的目光,他忽然收回了情绪
问道“说到哪儿了?”
周骞:“皇命不可违,”
老将军呸了一声“ 当然不可违,要都像你似的都是没头没脑,咱家的黄狗都在午门被斩首过几千回了。”
他收回了思绪,正色道
“你是个聪明人,行事都爱走捷径,这本不错。但如行军打仗,诡诈之术可用,但不可倚之,为人智械机巧可用,但仍要以忠正立心。”
周骞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老将军盯着他,眉头紧锁,像是要把自己给缩在无尽愁苦里头,仅剩的三分关切,都恨不得一口气给了他。
这是怎么了
“爹,是不是这皇爷又闹了什么幺蛾子。”
周风摇了摇头,温声说道
“往后爹不在,你自己万事小心”
老将军话语一收, 一仰头把手里酒干了,
周骞一脑门的雾水,把酒也干了。
“聊以此酒作别。”
哐啷一声,酒杯摔在地上,
周骞大惊,刚要跳起来,眼见一条铁棍横扫过来,他躲无可躲,只好闭上了眼睛。
钢铁与血肉的撞击,一瞬间疼痛击穿了他的身体,
一条腿登时就不会动了。
老将军朗声说道
“镇北军周骞听令,你违抗军法,私下行动,按军规当斩,念你过去屡有战功,打断你一条腿,逐出镇北军,以示惩戒。天大地大,你自己寻个去处吧。”,
这话运足了内力,震得军帐嗡嗡作响,北疆大营巡逻的将士们都停下了脚步,蹲坑的许公公吓得差点一脚跌进茅坑,扒在军帐旁边的赵谨严起初瞧着两人和颜悦色,也就放下心来,谁知刚走没两步,就听见老将军的嘶吼,一时间五脏六腑都是一震。
周骞强忍着疼痛,大声喊道“那我何时能回来?”
老将军将铁棍一扔,走出军帐,空中传来一句话
“等徐江北岸的牛羊成群的时候再说吧。”
周骞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妈的,作死用什么盐磷火,把自己给坑了。
不过还没来的及后悔,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6章 江南
“为将者,处死生之地,掌存亡之道。以千万将士的骸骨立丰碑,筑侯府,如今嘉奖,与我听来,字字都是血淋淋的。”
赵谨严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睡军帐里,
南苑公公带来的侯府大印与中午吃过的剩饭一起被放在桌角,半个屁股露在外头,爹不疼娘不爱的,似乎一不小心,就会哐啷一声摔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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