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见女儿,他登时变怂了,一代宗师从书房一路小跑,根本无暇穿过自己精心设计的流觞曲水,直接踩着池塘中的荷叶,飘至门前,这才略缓了两步,装出个闲云野鹤的模样
“不容易,还知道回来。”他嗔怪一句,便觉女儿气色不佳,又见她紧紧攥着周骞的袖口,便气不打一出来,叫道“你这小子怎么还敢来。”
“他早就嫁给我了,我去哪儿,他也跟着来。”
小七单手拎着周骞,往房中走去,而后将大门一关,颇有一副悍妻的派头,气的段崇山在后头直跺脚,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他舍不得打,也舍不得骂,只好自己憋气,不住的埋怨“不是说生女儿像爹爹么,怎么越来越像三娘了。”
周骞好歹也算是个在北疆带过上万兵马的将军,可此刻天色已晚,被关在这小黑屋里,对着刚过自己肩膀的小丫头,却忽然有点不知所措。
“丫头,你……”
他话未说完,便胸前一热,小七仰着头凑上了他的嘴唇,他心忽然跳的几块,一声声撞击的他的大脑,旧日的种种全都如潮水一般一拥而上,一路冲刷这他这几日的焦灼,什么边关烽火,什么千秋万世人,统统加起来,不及眼前这一个小七。
及至此刻,他先前百般安慰的话登时变得一文不值,只觉再让他离开小七一次,他就得死。
小七叹了一口气,慢慢从他的嘴唇上移开,
“周骞,你以为将我安顿在这儿,便能躲得过外头的风雨么。”
周骞忽然一怔,转而干巴巴的笑道
“我一把年纪了,没那么天真,只不过铭鹤山庄的名头,或能替你挡挡风雨,若当真国破了,或许你们还能去躲起来不问世事,而我能做到,就是在北疆守住河山,让你不必走到最后一步。”
小七冷笑道“少将军果然深谋远虑,就把我后半生都给想好了,可惜啊,我偏不领情。”她轻轻拾起书房里被她计划出逃而丢的一地的书,一本一本的捡起来,轻轻一吹,重新放回书架上。
“你喜欢这儿么?”
周骞一愣,心道: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丫头一生气,要把我困在这儿?
这个想法把他吓了一跳,心里头默默地想象着自己做了上门女婿,整日在高手林立的铭鹤山庄捞咸鱼,感觉十分的不安。
“丫头,此处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又人烟稀少,是个洞天福地。可我再怎么说也是个老爷们儿,把我锁在深闺里头绣花也不是回事儿啊。”
小七轻轻俯下身来,“把你关起来绣花,这倒是个好主意。”
周骞登时脸就绿了。
小七盯着他片刻,忽然扑哧一笑,“你当姑奶奶嫁不出去呢,别自作多情了”她推开窗台,指着山后说道,
“落尘江南通巴蜀,北接京城,你从石林中穿梭而来,没有察觉,然而你若是登上山顶,举目四望,便可知道,此地乃是从海上通入京城的一条捷径。”
周骞不动声色的瞧着小七。
“你说我爹为什么要选这么个地方?”
***
落尘江上氤氲这浓雾,十艘长龙战船隐在浓雾之中,乌云黑压压的扣在战船上,似乎催动着海上的风浪不住的翻滚,而长龙极大,大到几乎看不到风浪在海上的起伏,身着滕甲的士兵站在边上站了一圈,如履平地。
甲板中心,站着个青衣宽衫和服的中年人,男生女相,生的细皮嫩肉,怀里抱着个妖艳女子,惨白的长指甲划过面颊,不像是恋人,更像是彼此的玩物。
“为什么选我,”伊贺面对着落尘江,一动不动,
千面狐狸施鱼笙轻轻挽起他的衣领,朝耳边低声吟道“你说呢,”而后轻轻一笑,指尖一路往下滑,
“明知故问”
乖巧听话,生的又好,是个很理想的傀儡角色。
大端朝从来不缺造反的人,尤其是在流民四起的灾年,然而这些年来只有素衣军一支独大,其中施鱼笙的暗中扶持功不可没。
她遥看着江面,穿过铭鹤山庄,顺流而下,便是京城,她那个至死都不肯与她相认的父亲就坐在皇城里,替皇帝守着炼丹炉,费尽心机的立名目找药材,从皇帝那儿讨些个赏钱,来供养一个庞大的天师堂。
何必呢父亲,
既然天师堂已经背上了硕鼠的名声,
不如,干脆把粮仓都收入囊中,岂不更好。
她轻叹一声,哀伤卷入了江风里,消散了。
“天下将乱,大端朝外安柔然,内要整治军权,加上整个江湖上盛传周风藏匿了财宝,如今他自顾不暇,正是渔翁得利的好机会,陆战兴师动众,只有走落尘江一路开到京城,神兵天降,到时,大端的王位便是唾手可得。”
伊贺半眯着眼睛,瞧着怀里的施鱼笙,腰肢柔软的搭在自己腿上,想来年轻时候一定是美的,只是到如今,还是老了,哪怕脸上一条皱纹也没有,眼神终究是不一样的。
沧桑感,是说什么都掩盖不住的。
他侧身朝湖面看了看自己的倒影,颇有点顾影自怜的意思,
这般的好颜色,不知道日后登上了金銮殿,可会颠倒众生?他颇为自得的环视了身后的长龙战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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