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松柏飒飒作响,一匹快马从夜色中奔驰而来
“二王子,大喜,周风死了”
二王子卧在榻上,以肘支撑着身体,经年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寄托长年嚼着止痛的烟草叶子,嚼的多了,牙齿发黄变黑,一笑起来满口烂牙,瞧着颇为恐怖。
“你可打探清楚了”
“打探清楚了,大端朝的皇帝见咱们撤了边关的布防,又许久没有扰乱边境,想来是觉着边境安稳了,便忌惮周风,据说了趁着犒赏大军之际,悄悄赏了他一壶毒酒,散了十万大军。如今整个镇远军中处处皆是挂着白,啼哭声隔江能闻,据说明日便出殡”
二王子重重的吸了一口烟袋,由着眼睛眯着一条线,咧着一口黑牙说道
“正好,明个我去送他们一程。”
兴致起了,顺手想往身边侍女的身上胸前抓了一把,奈何手不听话,吓得侍女往后一缩,二王子忽然敛了笑意,目光变得阴冷,“你躲什么?嫌我是个废人么”
侍女大惊失色,连着烟袋锅子都扔在了地上,大呼饶命。
“这些来周风在北疆把我们压的死死地,好不容易趁着四年前畅快了一把,没想到拿下的十六郡被他抢回了大半。为了一举拿下大端,我不惜去重金与各部求和,又去南疆买个大批的奴隶,屯了整年的粮草。我们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
“可惜呀,你看不到了,”
这一夜月色皎洁,映的阴山口的冰雪射出寒光。
赵谨严默默地守在周风的床头,端详着这个男人。
他不知道自己爹娘生的什么模样,听说是周风以前的侍卫,他也试图问过他爹娘的性格脾气,每次都被糊弄过去,不过他也并不缺爱,自他有记忆起,第一个扶他走路的是周风,叫他读书认字的是周风,犯错姑息他的也这个冷面的镇北大将军。
他甚至想过,自己是不是大将军的私生子?
不过看着周骞这个亲儿子被三天一顿揍的命运,又觉着实不像。
无论如何,他早已经将周风看做父亲,将镇北大营看做了他的家。他生长于厮,看似风霜雨雪,严寒相逼,实则少年心里的一股子热血,家之所在,山是暖的,水是暖的。
然而今日以后,他便没有父亲,也没有家了。
周风睡醒了,脸颊深深的凹了下去,一对眸子里仍含着光。瞧着赵谨严涕泪满眶,却不得不挤出个云淡风轻的模样,笑的比哭还难看。
“大将军,一切准备好了,”
旭日东升,阴山口的瞭望台上的起了狼烟,柔然的矮马长嘶,卷起千堆雪,从树林中跃出,奔向镇北军的将军帐。
二王子躺在战车中,亲率大军直入阴山口,他准备了十四年,自然不是为了一城一郡。他兵丁众多,粮草充足,只等周风一死,便要一举南下。
新换来的这个女奴还不错,生的冰肌雪肤好模样,最难得是,她懂的仰慕自己。
“周风那厮这时候被赐死,镇北军散落四境,想来是大端朝气数将近,长生天保佑,让我王能够一统天下。”
二王子趁兴引了一壶酒,看远处军营中处处飘着白,军帐已经撤去了不少,如今只剩下十之一二,跟守军的兵将们站在北风中如一杆战旗,纵然如此,仍是一副寥落景象。
探子说的没错,镇北军快要撤了。
柔然兵的号角响起,战鼓声雷动,大军转眼便奔到阵前,谁成想方才还站成一棵小白杨的士兵们一听见鼓声,撒腿就跑,连带着帐篷里煮饭的,喝酒的都一股脑的钻出来,去茅房的连腰带都不系,两手拎着就往外冲,跑的比兔子还快。
二王子纳闷了,这些年这群人是怎们将他们柔然的勇士们打的屁滚尿流的。
身边的小女奴又为他斟了一壶酒,
“我们做奴隶的,若是主人在时,千般命令都有好使的,可若主人一死,那么什么条规都没了用处。想来这些个士兵也是一样,周风在时,军法如山,能让人冲锋陷阵,为的不光是对他的敬畏,更是因他战无不胜,士兵们早已将他视为战神一般的人物。如今周风死了,士气也就散了。”
二王子点了点头,“吩咐下去,残兵败将,尽数斩杀。”
镇北军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就算逃,也是颇有经验,柔然兵一路追的气喘吁吁,偏偏就是跟不上。眼看着他们就在不远处了,旌旗都倒了半截,可纵马过去,人家在树林子里绕了个弯,又跑回去了。可刚想要放过他们,直接从阴山口入十郡,进入大端,偏生这群逃兵败将们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在他们身后放起了冷箭,不射人,不射马,专往四王子的战车里头射箭,好几箭差点就射中他的命根子。
二王子气的眼睛都红了“他娘的,给我追,步兵正面攻击,兵马队绕到后面保包抄,他娘的,我不信还弄不死他们”
三十万大军开拔,这群逃兵自然就无出可逃,一路奔至江北,身后便是滚滚的江水。
二王子终于被抬着出了战车,笑道“怎么不逃了。”
他笑,然而逃兵也笑,他忽然看见,这些兵丁们扒开外头的棉服,露出里面银甲,一人将镇北军的站旗从中劈开两半,露出一个明晃晃的尖头。他们站在江口,准眼又成了个镇北军的将士,身后的江水拍岸,一时山河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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