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他身旁的人叹了口气,慢悠悠的站起来,看脸不过四五十岁年纪,一把身子骨倒像是七老八十,骨瘦如柴,破麻袋在他身上晃晃荡荡,想要去周围捡些个枯叶子。刚要起身,脆弱的身子骨架不住他那个脑袋,一不小心,又跌了回去。
“三爷,三爷”跪在他身边的白胖子赶忙上前扶着,往自己白净的脸上抽了个耳光,捏着嗓子说道“老奴没本事,让您受罪了。”
细竹竿似的三爷躺在地上,似乎刚才的那一下费了他好些个力气,此刻有出气没进气的摇了摇头,“不妨,就是天冷,浑身打哆嗦。”
白胖子像是听到什么命令似的,马上脱下自己的麻布衣裳披在这位三爷的肩膀上,剩下自己的五花三层,躲在墙头哆哆嗦嗦的拿着火把,往枯木枝子里头放,只见火光越来越弱,越来越弱,最后竟然没了。只剩下一点火星,藏在里头,冒起了一阵阵浓烟,呛得这位三爷直咳嗦。
白胖子正急的没法子,忽见一人趴在他面前,低头往那枯木枝子里头吹了吹,手中拿着一把扇子鼓风,没一会儿火就蹭一下窜出来了。
他大喜,光着一身脊梁,对着来人连连磕头作揖,却被扶起,
“爷想必是在锦衣玉食里头呆久了,在水边泡烂了的树枝是烧不来的”,他顿了顿“就像这大端朝,若不是从根底里败了,也不会落在今天这个地步,”
白胖子满脸堆笑,“您说什么,我们可听不懂,”
赵谨严一笑,压低了声音“许公公听不懂,那皇上,您听得懂么。”
这话一出,这两人都在耳边炸开了一声闷雷,朱明煜抬起头,目光里带着恐惧,低头躲在白胖子身后,不敢见人。
赵谨严冷笑这看着昔日九五之尊的男人,如今低眉顺目,以他一脸褶子,四五十岁的高龄,竟然委委屈屈的,像是一个偷了人家糖吃的孩子,不住的叫着“不是我,不是我。”
可惜,他偷的不是别人家的糖,而是天下人的江山。
军帐还没完全合拢,小七就随手拿了张纸,团了个纸团,扔在周骞的鼻子上。
“哎呦,好疼”周骞很夸张的叫道,随手卸了甲,拎了桶水往身上一浇,冲去了战场上的斑斑血迹,扯了件毛巾围在腰间,露出一个平坦而宽厚的胸膛,这些日子他实在是操劳过了,浑身上下瘦了一圈,原本圆润的肩头变得有棱有角,腰间的腹肌也更加突兀了起来,被血与刀打磨过,少年蜕变,脱胎换骨,成了如今这个名如其实的将军。
“看什么呢,眼睛都直了?”周骞一出来,便见小七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还是忍不住揶揄道,
“看你有没有受伤。”
周骞笑着将小七轻轻搂了,把她手按在自己的胸前,笑道“好好看看,没缺胳膊没少腿,这也算完成任务了吧。”他将头抵在小七前额,撒娇似的说道“把你骗到滇南去,也是情急之下,实属无奈。好媳妇,别生气。”
他在益城将破之际,一句话将小七支到了滇南,虽说是为了她的安全,但终究是连蒙带骗。小七虽然冲动,但也不是个傻子,能当天火急火燎的千里奔走,无非是因为他从未骗过她而已。如今益城既守住了,他便打定了主意,早早的关了军帐,将军既解了战袍,余下是出卖美色也好,跪搓衣板也好,都可以。
小七岂能不知他的心思,说道“我生什么气,滇南虽没有镇北军旧部,不过也不白去,招来了个不少应战的小兄弟,都机灵的很,长的水灵灵的,身板也算挺拔,我看……”
“看什么看,你敢”周骞眼睛一瞪,直迎上小七的目光,一瞬间软了下来,委委屈屈的拉着小七的手,可怜巴巴的道“我错了。”说罢,伸手拽了跟不粗不细的马鞭子,“要不你打我两下出出气吧。”
小七抬头看着这个白日里叱咤风云的人如今低眉垂目的跟自己求饶,一下子没绷住,笑了。
“我知道当时益城将破,你想保全我的性命,可你忘了一件事,我的性命握在我自己手里。我要偷生也好,要战死也好,你总得让我选择,而不是就这般把我骗走,若我回来,城破人亡,我会恨你连告别的机会都不给我。”
“还有啊,别轻易把我支走,你知道,一个女孩子家,要是路上遇上个妖魔鬼怪,不安全呢。”
就小七如今这般的身手,怕是妖魔鬼怪也能被她吃个连个渣都不剩。
不过这话周骞没敢说,打算将美色出卖到底,轻轻搭上了小七的唇,小七轻声道“刚下了战场,不休息吗?”
周骞喉头一动,“牡丹花下风流客,一晌贪欢。”
他渐渐觉着屋子里很热,热的躁的慌,让一身的血脉喷张,情之所起,天做熔炉地做床,风月归处,不知今夕何夕。
“有点热?” 他看着小七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悄声问,然该做什么做什么。
“好像是。”她说,
“而且,有一股……烧焦的味道。”
“完蛋,”
二人一转头,见方才周骞一不小心踩翻了火盆,点着了被小七扔在地上的包袱,这会儿烧起来了,火倒是不大,踩几下就灭了,可惜了包袱里头的东西,里头装着周风当时还给他的玉兰图,还有一些旧日的画作,都烧了个一干二净,火盆下头,只剩下一些煤灰,纷纷洋洋,两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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