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本来就对邹学武这个人改不改杀有所疑问,如今看了徐庆贤这么不负责任的态度,更加怀疑这是个冤案,于是着小太监传召了该案刑部主要负责人、大理寺会审人、御史台会审人立即到御书房御前奏对。
之后,他有些和颜悦色地对蔡思瑾说道:“蔡爱卿,你还不知道这个案子,现在将这本大理寺之前写的死刑复奏折子拿去看看,待会儿三司的人御前奏对之后,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蔡思瑾立马称是,然后从小太监手中接过折子仔细看了起来。
与此同时,皇上瞄了站在一旁的许子尘问道:“许大人可知案情?”
许子尘准备已久,就等着这次露脸呢,于是立马低头上奏道:“启禀皇上,微臣不敢放松,对每一个死刑案子都办理得小心翼翼。该案刑部的主审是刑部曹明宪曹侍郎,微臣协助其审理,并草拟文书等。邹学武一案乃是一个杀人案。
人犯邹学武乃是山北应天府人士,年三十有六,乃应天府驿馆之杂役,平日负责养马及洒扫驿站。去年夏,户部从三品员外郎柳博扬途径应天府,投宿驿站,被邹学武在光天化日之下用菜刀砍杀,其中头中三刀、颈部一刀,胸口五刀,当场死亡。
现场有十余人均看到了邹学武杀人的过程,邹学武杀人之后立即被衙役抓获,并未逃窜,也如实供人他杀柳博扬乃是仇杀。此案证据确凿,绝非冤案。邹学武此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砍杀朝廷命官,且有兄弟一人,无留养承嗣等可矜悯宽宥的情节,故刑部于去年冬日判处其死刑,立斩不赦。
按照《大晏律例》的规定,刑部于判处其死刑之后十日内将本案提交大理寺,进行三司会审。大理寺卿奚文府奚大人令左少卿解远解大人复审此案,并且于十五日前当着解远解大人、刑部侍郎曹明宪曹大人、御史台会审司司长辛享宁辛大人的面提审人犯邹学武。
提审之后,辛大人提出人犯邹学武是为父报仇,该案的起因是二十年前柳博扬刘大人任邹学武家乡县令时,因为其父犯事,将其父关入县衙大牢,后其父在县衙大牢内病故,其情可悯,建议将其死刑立斩不赦的处罚决定改为流三千里。
但是刑部曹侍郎和大理寺左少卿解大人均认为官员乃是为朝廷办事,行的是正道,为的就是定分止争、制止民间私斗。若是每一个人都不服官员的处罚决定,仅仅因为家中有人收到官府处罚就预谋杀人,官府还有何威信可言?因此邹学武此人不仅不能矜悯,甚至还要重判!
因为在三司会审的时候没有达成一致的意见,遂于十五日前将该案各自上报至刑部尚书赖鸿博、大理寺卿奚文府、御史大夫詹明江处,三位大人经过会商,与昨日正式认定邹学武此人该杀,遂达成一致,对其判处死刑,立斩不赦。”
不得不说许子尘对这个案子还是做过不少功夫的,一番话将此案的前因后果、主要争执以及办案人员都说得清清楚楚,让皇上听得很满意。皇上甚至还具体问了一下当日里看见邹学武杀人的几个证人分别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说了些什么口供,许子尘都一一将其答出,可见下了苦功夫,并不是随随便便对待一个案件的。
皇上终于心情好了一些,可见自己选任的官吏也不都是徐庆贤那样尸位素餐、草菅人命的。因为该案经过三司会审之后不能达成一致的意见,还上报了三司主官一同决定最后的判决,所以皇上召人的时候,三司的主官以及具体办案的曹明宪、解远以及辛享宁也都来了。
经过皇上询问,发现他们的说法与许子尘的说法都是一致的,邹学武这个案子就是这么回事——他杀人的事情是毫无疑问的,只是该如何判处上有分歧。基本上只有御史台会审司辛享宁认为他的行为符合“孝道”,其情可以矜悯,希望保他一命。其他的人都认为应当重判此案,以儆效尤。
皇上有些举棋不定,不知道邹学武这个人到底是该杀还是不该杀,于是问蔡思瑾到:“蔡爱卿,这个案子你看过死刑复奏文书,也听了许大人和众位大人介绍案情,认为怎么判?你觉得肯定一个人的孝道重要,还是维护朝廷的威信重要?”
若是以前,皇上可能也会很有冲劲儿地和多数意见一致,认为应该维护朝廷的尊严,重重的惩罚那些挑衅朝廷的人,可是随着他的年纪慢慢变大,特别是经历了太子的那一次谋反之后,越发想要享受天伦之乐,越发希望孩子孝顺、敬仰自己,对“孝道”比之前看重了很多。
一时之间,众位朝廷重臣都随着皇上的话将目光聚焦于蔡思瑾的身上,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蔡思瑾深感此案棘手,也知道自己的话一个不好就会惹怒很多朝廷重臣,可是他没有办法昧着良心,说道:“皇上,微臣认为欲判邹学武,首先要查清二十年前其父一案。若是其父含冤受屈,他一直无法用合法的手段为父报仇、伸冤,那么他潜藏在应天府驿馆之内二十年之为报仇一案就可以矜悯。若是他父亲当日确实是犯案了,关押在县衙大牢内也是意外亡故,而他竟然因此对柳大人心生怨恨、执意报复,那么可以杀之以儆效尤。
皇上闻言之后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不错!蔡爱卿之言甚合朕意,就这么办!邹学武此人暂不执行死刑,待二十年前其父一案查清之后再审!传旨,着刑部重申二十年前邹学武父亲的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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